我不知道,在人的一生中有多少不得不做的选择,只是这种不得不做的选择,大多数都绝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就好像现在,我要再傅凌君和林崖之间选择一个一样。
而和我有着同样烦恼的,恐怕是这里除了林昌以外的每个人。
“怎么?还没想好么?你们两个人都没想好?”林昌嗤笑一声,像是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那这样吧,既然你们都不想做这个恶人,恶人就还由我来做?来,傅警官,先将你的枪对准……我想想……”
我能感到所有人都很紧张,毕竟面对这样的境况,恐怕没有人还能保持平静。
林昌环视了一圈,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人身上,我心中一紧——陆海笙。
“啧,来,就对准陆海笙先生吧。”林昌看着陆海笙露出一个挑衅的笑,“不得不说,这些人里面,还真是你最让我有危急感呢。不过你再怎么强,难道还能强得过枪?来吧,看我多友善,你也选择一下吧?是让傅警官杀了你,还是你去把林崖先生请下去?”
陆海笙看着林昌没有说话,傅凌君也眼神微动看向陆海笙的方向,手上的枪却没有跟着移动,手上青色的血管微微暴起,显然也是在纠结着应该怎么做。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么!”林昌看傅凌君对他的话没有反应,手中的刀又是一用力。
傅凌君脖子上的鲜血不断涌出,那些血液染湿浸透了她胸前的衣服,一边血红。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她脖子上的伤口一定很痛,但是她却让旧没有将手中的枪对准陆海笙的方向。
“我当初……”傅凌君开口说话了,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变调,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伤到了声道,“我当初可是警校的第一名啊。”
“啊?你说什么?”林昌似乎没有想到傅凌君会说这样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不是因为工作待遇好或者其他什么现实原因才做了这份工作。”傅凌君像是在对林昌说,像是对我们所有人说,又像是仅仅在自言自语,“我选择这份工作,只是因为我喜欢,以及敬仰。”
林昌似乎更加疑惑了,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手上再次用力:“说的什么鬼话,老子可没有时间听你在这里闲扯,让你指向陆海笙没听到么!”
“咳……”傅凌君发出一声气声,握着枪的手却依然没有动作,“林昌,我们也算认识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老子忘了什么?”
林昌一脸疑惑,我却隐约察觉到了什么,震惊地看着傅凌君说不出话来。
傅凌君露出一个笑容,这似乎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一种我难以描述出来的自豪。这笑容给我的感觉实在太过耀眼,那种自豪或许真得能打动人心,我突然有些失神,沉浸在她的这个笑容当中。
“我……”傅凌君神色一凛,“是名警察!”
在傅凌君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只听到一声巨大的落水声,脚下的木筏一阵剧烈的晃动,险些使我摔到。我在调整平衡的同时,余光看到无数黑色的鱼正向我们船尾的方向聚拢,它们拥挤着翻滚着,好像是一块黑色的乌云,又像是深海的怒涛。
脚下的木筏在鱼群的翻涌中终于寿终正寝,组成木筏的木料们猛然一散,终于逃脱了束缚各奔东西。我毫无防备地落入水中,本能的抓着扶着的林崖并抱紧一块破碎的木料。
然而破碎的木料并不能同时承载住我和林崖的体重,拽着林崖也让我十分吃力而艰难。落入鱼群的感觉倒是比我所预计的幸运万分,料想中的撕咬和啃食并没有来临,我所感受到的只有黑鱼们在我身边拥挤掠过,并没有攻击我,只是皮肤摩擦着那些黑色的鳞片有着些微的疼痛。
我正一手拽着林崖一手抱着木料挣扎着,猛然间手上一轻,人也跟着一轻,转头才发现是陆海笙拽着我后脖颈的衣服将我拉出了水面,另一边余普也抓住了一块木料,帮着拽着林崖。
我本来也是会一点游泳的,自己一个人不至于淹死,此时又有陆海笙带着我向湖心岛游去,顿时轻松了不少。
身边的黑鱼都与我们反方向行进着,向着我们木筏坏掉的位置游去。在我们落入水中的位置聚集起了一小座翻滚的水面鱼山,同时鲜红的颜色在以“鱼山”为中心在水面扩散,腥甜的味道让我迅速判断出——那是血。
联想到之前傅凌君的反常和那声落水声,我虽然没有看清,但是也隐约察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傅凌君做出了她的选择,在自己和别人的命前,她选择保护别人的命。
不是因为她不怕死不想活,也不是因为那是于她多重要的人,只是因为……就像她说的,她是一名警察。
这世界上的任何一种职业其实都是普通人去做的,可是这世界上又总会出现一些不普通的职业和不普通的人,或许是这些不普通的人成就了这些普通的职业,又或许是这些不普通的职业,改变了本是普通的人。
我迅速地左右打量了一圈,模糊地寻找着其他人的身影,方若曦似乎不太会游泳,是李晟带着她也向着湖心岛的方向游去。而除此之外,无论是傅凌君还是林昌,我都没有看到。
傅凌君应该是将林昌一起推下木筏去了,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人落入鱼群的时间应该相差不多。如果按照我们之前已知的推测,这些黑鱼只会杀死其中一个人,那么傅凌君和林昌之中应该会有一个人能活下来。不过毕竟两个人是同时入水的,我并不确定那些黑鱼只会攻击一个人,就好像那些巨型蚊也是无差别地攻击我们所有人,最终进入李晟体内后才离去。
所以,也可能傅凌君和李晟同时遭受到了攻击,而那些黑鱼掠过我们不攻击我们,则是因为他们两个人之中有一人……已濒临死亡。
不过以此推测,两个人同时重伤也并无可能,虽然距离很近,但是从我们木筏毁坏的位置到湖心岛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这湖水又很深……只能说两个人都生死未卜。
我看向手腕处的标志,它比起之前更亮了一些,但是我也没办法准确辨认出它到底是不是已经到了标准的亮度,也就无法辨认傅凌君和林昌两人具体的情况,希望傅凌君会没事吧……
在陆海笙的拖拽下,我也顺利到达了湖心岛。我、陆海笙和余普先上岸后,又将林崖也拽上岸平躺。即便是刚在湖水中泡过,林崖身上的温度依然热得烫人,并且在之前陆海笙的帮助下,林崖应该是没怎么呛到水的,只是腿上的伤口已经泡得呈现出一种灰白的颜色……
我左右环视了一下,我们的背包和之前储备的水都掉到湖中去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剩下,即便是我现在想给林崖处理一下伤口都没有任何的办法。
一阵声响传来,李晟和方若曦也上了岸,我转头向着湖中望去,在我们木筏毁坏的位置,那座黑鱼组成的鱼山正渐渐散去,预示着一场盛宴已经结束。红色的鲜血在湖面上扩散开来慢慢与黑色的湖水融合,慢慢消失掉存在过的痕迹。
“你们有看到傅凌君么?”我询问着其他人。
方若曦没有理我,陆海笙没有说话,余普摇了摇头,李晟则是踌躇了一下后说道:“我看到……她推着林昌一起下水后……那些黑鱼是直接扑向她的脖子去的……大概是伤口的血刺激了那些鱼吧……”
我心中一沉,也知道恐怕傅凌君是凶多吉少了。这种黑鱼我不太了解,但是如果和我所认识的食人鲳相似的话,也许习性也差不多。食人鲳是一种智商极高的鱼,单只会很怯懦,不敢主动攻击,成群结队时候却会万分凶猛,并且血腥味会刺激它们发狂,一拥而上去撕咬啃噬,直到不剩下一丝血肉。
而在傅凌君和林昌之间,傅凌君颈间的伤口无疑使得她身上满是血腥味,如果那些黑鱼会做处优先选择的话……这个被优先选择的无疑是傅凌君。
“我看手腕上这个标志又变了,怎么样,这又死了两个,现在死够人了么?”方若曦无所谓地耸耸肩,像是在说晚饭吃什么一样随意。
我转头看向她,她连山过的神情让人陌生,我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怒气:“傅凌君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这样做的,难道这对你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么?”
“意义?”方若曦似乎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嗤笑了一声耸耸肩,“有什么意义?感谢她去死的伟大行为,得以让我从这么鬼地方出去?”
“你!”我看着方若曦却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她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我怀疑是某种病态的结果,这样的情况下和她交谈无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正极力控制着自己,却听到陆海笙突然问道。
“余普,现在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