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泽简如此情态,万绣笑得更加控制不住,好容易缓和了一下,便叉着腰弯下身去,很恶劣地对着他道:
“你瞧不出来我在逗你么?!到底你是新娘子还是我是新娘子?!”
这种话是个男人就不能忍!沈泽简也是如此!
他猛的伸手拉住了万绣的胳膊,将她拉倒在床上后自己一个翻身便覆了上去。
万绣吓了一跳,可抬眼看到沈泽简那强装镇定的模样,又是忍不住一阵乱笑。
“哈哈哈哈……你也就是吓唬吓唬人……哈哈哈,你看你的——呃——”
嘴唇上突然被重重压了下,万绣的半句话立时就吞回了肚子。
刚才,沈泽简……亲了她?!
说是亲,其实不过是唇与唇相碰罢了,其实更像是不小心撞上了。万绣有些小心的去观察沈泽简的表情,背着光不是特别清楚,但似乎耳廓的地方有些红?!
万绣是个识时务的,虽仍旧觉得好笑,但却明白了这会儿可不能再笑了。只是不笑她却也故意什么话都不说,只自弯了眉眼,定定的看着沈泽简。
果然没一会儿的功夫,沈泽简便再次浑身僵硬了起来,万绣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重量在变轻。
继续强忍着不笑!
“你!你这丫头忒坏!”
憋了半天的沈泽简终于说了这么句话,语气中含着前所未有的委屈,听得万绣竟是一下子软了心。
她忙伸出手将他揽住,“是我不好,那,我还没反应过来,咱们成亲了呢!都好些日子不见了不是。”
这道歉听来前言不搭后语,沈泽简却是明白。她说是好久不见,一时没忍住便逗逗他。
听了道歉的沈泽简更加郁闷了,想到刚才万绣问的那句“咱俩到底谁像新娘子”……
他的确是更像新娘子!
好在他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既已打定主意要对万绣好,便随她喜欢好了,逗逗自己,自己也不会掉块肉,只是——
“在外头你可别这样。”
万绣点头,下巴戳在他的肩头,“知道知道,放心放心,在外面一定给你留面子。”
沈泽简想说不是要给他留面子,而是不想让她被其他人笑或者难为了。只是肩膀被戳了两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被个姑娘家搂着,即便这姑娘已经是他的媳妇儿了,那也是够……够……够那什么的!
沈泽简不想说出代替“什么”的两个字。
双手往床上一拄,撑起自己的身体来,看着身下吃惊的万绣,“嗯……这么晚了,咱们都快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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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自然什么都没发生。别说他俩之前半商量半默认的打算先培养感情,便是沈泽简身上的伤也还是要继续养着的。
与异性同床共枕,万绣是毫无负担,一天折腾下来也累的够呛,躺平没多长时间就呼呼睡了过去。
沈泽简的心却是一直在砰砰砰乱跳,直跳到了大半夜,才勉强闭上了眼。
所以,一大早起来,万绣是精精神神的,沈泽简则是有点儿蔫了。
万绣看他这模样,又想笑话他谁是新娘子了,当然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那眼睛里头的调笑却是让沈泽简看了分明。
俩人一同出了房门,到了堂屋饭食都已做好,四个弟妹也拉长着脖子往他们出来的方向望着。
万绣笑开了嘴,快走了几步,将手中拿着的四个红色小袋一一递了过去。
“喏,都拿着吧,这可是嫂子赏你们的。”
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这是早前并没有预料到的。说实话,她本以为成了亲,关键是与一个还未有什么感情的男人成了亲,即便不会伤心难过,但至少该会是惆怅的。
然而并没有!
除了昨天举行仪式的时候处在一种稀里糊涂的状态外,她一直有种古怪的亢奋感,完全无法抑制心里的喜悦。
万绣本琢磨不透这是为什么,待看见阿杵、四妹、小五、小六都扬着笑脸,冲她作揖道谢时,她心中那如泉涌般的汹涌暖意让她明白了。
她高兴,因为她有了个家。
这个家的感觉,跟与娘亲在一起是不同的。
“等回了门,让娘跟咱们一起住吧。”
想到娘亲,万绣心中不由犯疼,正打算等会儿问沈泽简什么时候把娘亲接过来时,便听他已经说了话。
万绣傻乎乎偏头看他,有那么一小会儿才“啊”了一声。赶紧又偏过头,眼睛有点儿热热的,深呼吸,这是好事儿,干嘛要哭!
因着万绣母女的事情,阿杵与家里头吵过几回,几年间的疏离竟是一朝散了,这会儿还会开口取笑,他搓着自己的胳膊,嘴中发出“嘶嘶”的动静。
“我这鸡皮疙瘩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沈泽简不自在的瞪他,坐下了,又拉了拉万绣,“吃!”
四妹与小五、小六都嘻哈哈的笑了起来,万绣同样抿着嘴,翘着嘴角,这样的生活真好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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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完饭,沈泽简带着万绣走了几位长辈家。
除了万绣早就熟悉的沈家大伯、大伯娘,这回还见着了沈家爷爷、二伯、四到八个叔,小辈们那更是数不胜数了。好在沈家不是那规矩多的,否则这么些人认下来,万绣真是要死不少的脑细胞。
这说到长辈,万绣便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沈家大姐来,她似乎是没来参加婚礼?
“嗯,随她。”
万绣问了话,沈泽简便回了这么一句,面上神色未变,语气却是淡淡。
万绣伸手戳戳他腰眼,“这培养感情,头一个事儿,便是要互相坦诚。你若是不方便说,便和我说这事儿还不能说;若是能说,便好好说清楚了。”
沈泽简躲了一下,没躲过第二下,便伸手揉了揉,按照万绣说的回道:“这事儿不方便说。”
万绣歪头眯眼看他,语调降低许多缓慢问道:“你说什么?”
沈泽简张嘴,想说不是你说不方便说就说不方便说吗!看到万绣那威胁的眼神儿明白了,只敢在心里腹诽了。
“嗯……不知道怎么说。”
这答案万绣挺能接受,脸色恢复正常,语调轻快的说了句:“那我问你答吧!”
沈泽简又张张嘴,这回看到的是万绣故意眨着双眼像是对他,对他什么呢?他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儿,反正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便就默认了她说的“我问你答。”
“大姐是不是不同意咱俩的婚事?”万绣看他吐了口气,有点儿得意的开口问了。
沈泽简往家走的脚步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万绣摸着下巴,“因为钱?”
沈泽简脚步又顿,又点头。
“是因为你的钱还是因为我的钱?”万绣接着问,顺手拉他一把,免得他走路还是不利索。
“嗯?”走路没不利索,只是一下没听明白这意思。
“我是说,她是想要你把娶媳妇的钱都给她,还是知道了我也能赚钱给家里头用,你却没把我的钱给她才反对婚事,或是生气不来的?”
万绣解释的有些小心。
沈家与江家住的虽说是泾渭分明,可很多路那都是相通的,免不了会碰到。于是有关什么吃软饭的那些个糟心话,万绣终于听着了。
江家人当然不是当着人说,因着之前与沈家的冲突也收敛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就这么出回门万绣竟是还听得着,由此就能想象得到先前传的有多厉害了。
万绣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她便是给家里头花钱也是得背着人的,当初她那个江大郎继父,人都死了,可村人得知他花着自己跟娘亲钱的时候,不还是唾弃不已吗?!
沈泽简并没有察觉她如此说话的用意,在他心里,也是不愿用媳妇儿的钱,不过这样的心态主要是因为他认为养家是男人的责任,并非是面子问题。父母刚去世的时候他光是织布都织了好几年,若是那种把谁赚钱谁花钱看得太重的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说到骨子里,沈泽简该算是实用至上的,为了达到目的,管他用什么办法,不伤天害理就是了。
“……”
对于万绣的问题,沈泽简沉默了,不过看他低了的头,万绣便又做了猜测:
“难道是,两份钱她都想要?”
过了好半晌,沈泽简才轻轻“嗯”了一声。
万绣惊讶,“为什么?她为什么那么需要钱?可是……身上有哪里不好吗?”这臆测别人生病的话总归不好说,万绣问的便有些犹豫。
沈泽简也是犹豫,他犹豫的是要不要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感觉衣袖被人拽了拽,沈泽简偏头看向万绣。
“要是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
沈泽简笑了,轻轻摇摇头,“没有难处。”
万绣心中焦急,很想逼他继续说下去,可看他笑,便又强忍着。
待再拐个弯就能望见家门时,沈泽简停下了脚步,说起了沈家大姐的事儿。
沈家大姐时年二十四,比沈泽简大了四岁,嫁人时十四。即便在这个时代十四出嫁也算是小了,那是因为当初老三阿杵生了场急病,家里等着银子用,大姐嫁的人家出了五钱银子……
这也是为何阿杵到如今都十分敬爱长姐的原因。
万绣唏嘘问道:“那人家不是个好的?”
“不,是个好人家,大姐夫也是大姐喜爱的。”
“啊?”这答案大出万绣预料,“那为什么……”
“大姐夫家里本算富裕,自大姐嫁去后却是每况愈下,而且大姐至今都未有儿女。”
万绣不说话了,这种情况在很多人眼里怕是都要说沈家大姐不吉利了吧,严重些的可能就要像当初自己与娘亲一样,被人说带煞了。
又想到沈泽简受伤也可能无嗣的事儿……在他大姐十年无儿无女的情况下他仍旧想要跟自己退亲……这要是真退了,沈泽简家怕是真要被流言逼死了。
万绣暗暗握住了双拳,只觉亏欠他良多。
沈泽简对她的心情浑然不觉,又继续说道:“后来大姐夫爱上了赌,家财便散的更快,到如今……”
他没说下去,万绣却听得明白。
“之前在灯市你说看到了大姐夫?”
“嗯。”大姐的事儿说得差不多了,沈泽简又开始往前走,“当时你只见了青楼,有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赌坊?大姐夫在被人打。”
到此,万绣便全清楚了,怪不得那天他的手会受伤,想来是上去帮忙才导致的。
这可真是……
万绣缓缓皱起眉,这的确不是难处,却是大大的麻烦。她在思索着,却突然感觉到身边人的脚步加快了许多。
“怎——”
万绣抬头想问,眼角余光正瞅到自家门前好似围着许多人,当下便也顾不得再说话,与沈泽简一同加快脚步往前奔去。
“呜……相公啊,你死的好惨啊……”
跑近了些,听到这哭声,万绣心里“咯噔”了下。这人可真不禁念叨,可不就是方才说道着的沈家大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