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绣与沈泽简到了家门口,沈家大姐还在哀哀哭泣,让万绣又气又恼的是,她是趴在一抬棺材上哭。这棺材是谁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抬着棺材到刚成亲的人家门口哭!除了寻仇的谁会干这种事儿?!
沈泽简的面色也是极为难看,万绣知道他也是不满,心中便好受了些。沈家大姐本来就不喜她,又是刚死了相公,她是绝不好开口说什么的。
其实不只是沈泽简与万绣不高兴,这会儿围观的大部分都是沈家人,那表情便没有一个好的,劝着沈家大姐莫哭的,劝着她将棺材先抬去别处的,总之说的话具是有情有礼,万绣听着心气便更顺了些。
阿杵与四妹此时也在劝着,阿杵心疼大姐更多些,但也是个知道轻重缓急的,这会儿说的话也还算中听。四妹是已经急了,伸手拉扯着瘫软在棺材上的大姐想要把她拉起来,却是被大姐反手一推摔了屁墩儿。
小五小六都是孩子,大人们都有意识的让她俩离着远些,她俩也是被这场面有些吓住,这会儿看到二哥二嫂回来了,便忙跑了过来。
万绣一手一个把孩子拉到身边,三个人一同站远了些。沈泽简则是上前,走到了沈家大姐身边。
察觉到身上没有了拉扯的力道,周边也没有劝慰的声音了,沈家大姐的哭泣声反倒是慢慢小了起来。待她抬头看见沈泽简时,万绣敏锐地发现她瑟缩了下,看来她对自家这个二弟是有些惧怕的。
“我……阿简,你回来了……你不知道……呜……”
沈家大姐收拾收拾心情,眼泪又往下掉。
沈泽简则是冲着后面摆了下手,几个族里的男丁便站了出来,“先抬到祠堂边的小屋去。”
沈家祠堂旁有间小屋,平日里用处不多,一般是祭祖或是谁家有了丧事放置零碎东西用的,这外姓人的棺材暂放一放倒也使得。
沈家大姐忙上去拦,“这是你大姐夫的棺木,怎能让他孤零零的过去?”
沈泽简的下一句话,让万绣差点儿憋不住笑出声。
“那你也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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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大姐当然不可能跟着去,于是那大姐夫的棺材终于顺利的被抬走了,这场家门口的闹剧也算是暂时结束了。
万绣领了四妹并小五小六躲进了厨间,反正快到晚上了,饭食也要准备起来了。至于沈家大姐的事儿,便让沈泽简自己去烦心好了。
万绣对土灶的使用已经颇为熟练,但是在家时多是她娘做饭,她打下手。这会儿让她完全自己来却免不了有不利索的地方,她便扭头想让四妹给看着些,却见四妹皱着眉眼,十分不开心的模样。
“怎么了?”
四妹将一段木柴往灶膛里塞,万绣赶忙喊住:“快别塞了,小心不透气火灭了。”
四妹经她这喊才注意到,停住了手中的动作。
万绣看她魂不守舍,继续问:“你到底是怎么了?瞧把这小脸皱的都成包子了!”
“二嫂你还取笑我!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四妹腮帮子一鼓,有点儿怒其不争的意思。
万绣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却并不搭腔,而是冲着小五小六招了招手。
“去趟大伯娘家,我有个事儿托你俩去问,能帮二嫂的忙吗?”
四妹的五堂姐也就是沈宝书马上就要出嫁了,按照族里的习惯,这长辈都是该给添个妆的。万绣又是个新嫂子,这礼节更是不能少。不过她并没有经历过这些,虽在李氏的提点下做了准备,但还是问下大伯娘的好。
本来应该是她亲自过去问的,只这会儿跟四妹聊天,必是要谈沈家大姐的事儿。万绣不想让孩子听见这种话题,便干脆让小五、小六去传个信儿,正好避开。
小五小六自然都说好,眼睛还亮晶晶的,显见平日少有人以如此正式的口吻让他俩做事的。
万绣看他俩这表现,脸色故意端得更为正经起来,交代了几句话后便赶紧让他俩出去了。
四妹还挺明白万绣这举动的含义,整个过程中并未发一语,等小五、小六走了,才凑近万绣小声开始问话,“你生不生大姐的气?”
万绣笑眯眯看她,不说话。
四妹撅噘嘴,“必然要生气的,要是我怕都要气死了!大姐总是这样!”
万绣心里挺想接话茬儿,但又觉得人家是亲姐俩,便是与自己再亲密又能亲得过血脉相连去?还是不说话的好,听着便是了。
果然,即便是万绣不说话,四妹也开始发泄起了对她大姐的不满。说是不满或许严重了些,更多的该是不解。四妹说了很多她不明白为何自家大姐要那么做的事儿。
但在万绣这个外人听来却是清楚明白的很,为了要钱啊!那一桩桩一件件的,最后给了钱那大姐不就不闹然后回家了吗?只是这回她相公死了,便是要了钱又能再去哪里呢?!
万绣盖锅盖的手顿了顿。
方才与沈泽简交谈时,他告诉自己大姐夫的爹娘已经去世,如今这棺材都带到这边来了,怕是也没有其他的亲戚,再加上没有儿女……
这位大姐怕是要住下来了……
想到此处,万绣的心开始沉甸甸的了。
“二嫂?”四妹见她似乎是在发呆,开口唤了一声,然后问出了与万绣想法相同的一句话,“你说,大姐会不会留下?”
万绣没回答,却是反问了回去,“你希望她留下吗?”
四妹的神色很是纠结,大姐出嫁的实在太早了,感情还真没有特别深,再加上大姐每回回来都要哭,与四妹那乐观的脾性也并不是很合,要说多喜欢……
最终她垮下嘴角,嘴里嘀咕:“三哥肯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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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杵的确是非常希望,在屋里只剩下他们姐弟三个时,他便首先开口要让大姐留下。沈泽简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大姐夫急病去世,若是他们不留下大姐,大姐又能去哪里呢?
不过他的想法却是为大姐另寻一处房子,就这个话题还与阿杵大吵了一顿,最终在阿杵撂下狠话说要与大姐一同住出去时,才没办法答应了下来。
这些细节都是在晚间两人回房时万绣“逼问”出来的。
对于大姐要留下的事儿,万绣心中有了猜测,待确认后却也不免郁闷。只是她很能理解沈泽简,这也的确是没有其他办法了,而且除非以后大姐再嫁,否则以沈家人的品性怕也会一直养着她。
沈泽简很是愧疚,她大姐排斥万绣,同在一个屋檐下,怕会起很多摩擦。万绣对他却还是颇为满意,他能够想到这摩擦的问题,更能有解决这事儿的行动,无论是否成功了,那都是个正确的态度,足以了。
如此,本该是沈泽简安抚万绣接受大姐的,结果倒是反了过来,万绣开口劝沈泽简想通些,毕竟是大姐,总不能不管的。
总之,这新新的夫妻两个遇着的头一个难事算是共同渡过了,且还是那种极和平的相护扶持的渡过的。
但是后来万绣才发现,她将问题想的太简单。她本以为即便是住在一块儿,自己避着些,与大姐远着点儿也就是了,却不想这大姐就不是个省心的。
处理大姐夫的丧事时,万绣心中就有些不妙的预感。按理说,娘家人出钱出人帮着发丧,这是极为少见的,不说感激最起码配合着来总是最低的要求了吧。在沈家大姐一开始说要风光大葬,又说要买阴间儿女,行不通之后又想让小五、小六披麻戴孝时,万绣那会儿就明白了,这位绝不是个省事儿的主。
哪怕她是一副弱柳扶风毫无威胁感的外表,内心里头也是个泼妇一级的人物。
说到让小五、小六披麻戴孝时,不说沈泽简,便连阿杵的脸色都不自在了起来,沈家大伯更是拍了桌子,在惹了众怒之后,这大姐才算是终于消停了。
发丧之后,万绣还曾天真的以为她会消停下来,却不想这大姐终于腾出手来盯起她来了。
“做人媳妇的怎好每日比相公醒的都晚?”
“……”
“饭都能烧糊?你这手艺是谁教的!”
“……”
“我那衣裳怎没一起洗?我爹娘没了,可不是就能任你没规矩的!”
“……”
在沉默以对多次之后,沈家大姐有越来越过分的征兆。万绣于是和沈泽简说开了,“你大姐不喜我,如今处处找茬儿,我是忍不下去了。”
沈泽简愧疚脸。
如今在他俩单独一块儿时,或许是万绣训练有方,沈泽简的表情已多了许多。
万绣往他脸上轻呼了一下,“卖萌无用。我现在就跟你先说了,我不打算忍了。要是大姐找你来告状,你得给我挺住了知道吗?”
沈泽简不知道什么叫“卖萌”,但觉得万绣好似在夸自己,心里还挺美。听她说了后半句话,很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好。”
答应了好,又补充了一句,“别伤着大姐。”
万绣垫脚抬手,往他后脑勺又招呼了一下,“疯了你,我能干那事儿吗?!”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沈家大姐发现,万绣开始跟她对着干了。
“我乐意起晚,阿简都没意见!闺房情趣懂吗?”
“……”
“饭烧糊了你别吃,自己做去。”
“……”
“你没手脚吗?还是你同小五、小六一般大?”
“……”
沈家大姐是没伤着身,可她的心却被伤了个够呛。尤其在她发现沈家没人帮她说话,能帮她的三弟一月才能回来个一两回时就更是郁闷了。
就这么郁闷郁闷着,沈家大姐终于找着了能发泄的渠道——这江王氏可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