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了?!
王大力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自家爹娘。
他发誓,一开始他绝没有想要把墨儿抵押了的意思!是那赌坊的人害了他,那会儿他输红了眼,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按的手印儿!
他想要弥补的,他想着只要自己高中,那赌坊的人必然是不敢再有动作……可他落榜了……
想到赌坊那帮人恶狠狠的眼神,想到那一幕幕血淋淋的场景,王大力真的怕了……
他原本都想好了,只要墨儿还愿意嫁给他,他去借也要把钱还上,可是墨儿不愿意,墨儿那么绝情,如今要怎么办,怎么办呢……
留给王大力犹豫的时间不多了,赌坊的人交代的事儿再不做就晚了。
他捂着自己的脸,感觉过了好久似的,终于直起弯着的背,重又恢复了平日里头的神情,转身慢慢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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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过去,万绣没睡好,虽然平时她与沈泽简也是各睡各的,但这床上少了一个人,便感觉似冷了好几分。
她好几次下意识的摸摸旁边,一直处在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到最后实在是煎熬的难受,便干脆起了身,跑去灶房准备给家里人做饭。今个儿只有她、四妹和娘在,这么一想便不知为何生出了点儿不安来。
要不说人是群居动物呢,这一旦习惯了热闹,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再适应冷清的。
万绣自言自语着,又从灶房出来去院子打算取些木柴。
这会儿天色仅仅透出一点儿亮来,她站在院子里随意抬头往外面望了望,正瞅见星星点点的火把光。
她皱了皱眉,迅速放下怀里的木柴,转脚往四妹的房间跑。
四妹也没睡踏实,万绣跑动的声音一起她便警觉的坐起身披上了衣裳。
万绣推开四妹的门,没往里头走,“快,穿衣裳,往后门去。”
说完就回转自己屋里,从床底拉出箱子,把银两包好又往外跑。
四妹听话,这会儿已经站在了院子后门。
万绣将银子递给她,“去大伯家,看着点儿外头,情况不好往女娲岭去,山脚就行,不许往山上跑。如果回家见不到我,先找大伯或是等你二哥,再去镇上的郑府找人帮忙。”
“二嫂……呜……”
四妹被吓到了,接过银两眼泪就开始掉,只她还强忍着咬住了下唇,不敢哭出声来。
万绣也希望自己是多虑了,往她脸上抹了两把,“放心,一定没事儿。你乖,快走。”
四妹心里头没主意,自然是什么都听她二嫂的,便是再害怕也重重点了点头,把银两揣在怀里收好,开了后门就往外跑去。
万绣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痕迹,庆幸这还没到下雪的时候,伸手把后门关好。
重又回了自己屋,没待多大工夫,外头便响起了“啪啪”的拍门声。
万绣深吸口气,快步走到房门前,使了挺大劲儿打开房门……
“来了,来了,什么人啊,这么大晚上的。”
她故意让语气里头带上了不满与困意,嗓门还特别大,一定得把左邻四舍的都弄醒才行。
院门还在有人不间断的敲着,木桩围墙间会有些缝隙,因着那帮人还在举着火把,万绣便影影绰绰的能看到些人影。
她再次深吸了口气,看到李氏的屋也开了门,便摆手要她回屋去。
“来了来了,拍什么拍!”
又是语带恶气的叱骂了声,待李氏进屋了,万绣便几步走到了院门前,拉下了门闩……
“啊!干什么你——啊?官爷?这?各位官爷这么早过来是?”
就像上辈子看的那些影视剧一般,门闩刚刚拉开,院门便被人猛力推开。好在万绣有准备,后退的快,否则那门板怕就要拍在她脸上了。
她本是想要模仿次泼妇骂街的,可见到为首的几个人却是立时转了主意,心中暗叫糟糕,今儿这事儿怕是难善了。
“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叫沈宝墨的女儿?”
被万绣叫官爷的穿的是镇上衙门里头的靛青捕快服,万绣见武义的时候看到过,但这回来的几个人却与上回那些都不一样……
万绣曲曲膝,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整一副知理贤惠模样。
“回官爷。确是有的。只不知官爷可否告知找我那小姑子所谓何事?”
“这也是你能打听的!把人叫出来,跟我们走一趟!”
捕快的话音刚落,没待万绣说什么,旁边有个小个子先往前一步,示意他缓缓。
这捕快显见是明白了过来,轻咳一声改口道:
“算了,你既问了,咱们便说道说道。你那什么来着,小姑子?总之就是这人的未婚夫婿在安平赌坊输了大把的银子,把你这小姑子给抵了。”
万绣面上大惊,“这——”
捕快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现在就两个道儿,一呢你们把地当做银两还给安平赌坊,二呢你那小姑子跟我们走一趟,到了衙门里头走一遭入了奴籍就是赌坊的人了。”
“这怎么行呢?我小姑子早就解了婚约,哪来的未婚夫?知县大人最是明理,怎可能就判我们认下这赌债!”
万绣嘴中如此说道,心却是又往下沉。如今这捕快能直接跟了来,怕是赌坊的人早就打点好了,她就想着能拖上一会儿是一会儿,待沈泽简或是大伯来了便该有办法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大,早就有沈家人围了过来,万绣一眼扫去,却是并没有发现能说上几句话的,不由更是心焦。
“嗤!你一个妇道人家还知道知县大人?!你当我们几个都是白吃饭的,没凭没据就能跑这么一趟?”
捕快不屑的说了句,抬手比划了一下身后跟着的另外几个捕快。
这时小个子又往前了一步,那捕快没吭声,小个子就说话了。
“我便是安平赌坊的,这会儿就跟你说个清楚,也和你们说个清楚。”
他扬头冲周围一圈人高喊了声,接着直着脖子说道:
“你们沈家的两个女婿在我们安平赌坊赌了钱,如今欠了多少呢?加起来整整六百两!六百两啊,够不够你们沈家一族的花上几十年?”
他最后一句话含了浓浓的嘲讽,凡是沈家人听了没有不刺耳的,在场的十来个男人,无论年龄大小都面带寒霜往院门前靠拢了些。
万绣也看到这情况,紧张的握住了拳头,指甲掐在掌心里,逼自己露出个笑容,对着那小个子回话。
“这么多的钱……我家大姐确已嫁人,可大姐夫不久前便去世了。至于其他的小姑子,不瞒这位……爷,到现今还没定亲呢。”
小个子也带了不少人来,刚才沈家男人们的举动根本吓不到他,可是万绣插了话,他便想起康大头的嘱咐来,为免多生枝节,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
“别和我这儿打马虎眼了。你们家里头那个二闺女谁不知道从小就许给三岔河村的王大力了?退婚也和我们说不着。那王大力可是在退婚前写的字据按的手印儿。”
听了这话的沈家人俱都是一脸的茫然与震惊。万绣只觉一颗心已经跌到了谷底,她不敢想,若是四妹真被带走了将会如何……
李氏早就不听万绣的嘱咐,同样出了屋门,这会儿正站在万绣的身后,拿手撑着她挺直的背。
沈家人也已经陆续进了院子,一同站在了万绣的后面。
这些人给了她鼓舞及保护的欲望,万绣便又生了一股勇气,那感觉好像身上的每根骨头都变得比以往硬了许多似的。
“这位爷,那字据可在?是否能与我们看看?”
“给你看?你识字吗?”小个子又是嗤笑,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万绣不够,还特意要往沈家人身上扫去。
“哼!我们沈家人从会说话就会识字,你拿出来我瞧瞧,我念给你听。”
回话的不是万绣,而是不知谁家的孩子,稚嫩的嗓音又轻又脆,听得沈家人眼中都带了笑意,听的小个子却是变了脸色。
原本他还以为康大头说的话不过是夸张,如今却是……
安平地界上,他可没听说哪个家族几十口子人都能读书识字的。
想到这里小个子着急了,没了卖弄的心思,也终于想起来康大头说若是出了差错便要扒了他皮的事儿了。
“看便看。你瞅好了。刚才官爷也说了,字据上就两条。要么便拿你们家的山地抵债,要么你们家的两个人今天就跟我们走。”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张字据来,举到万绣跟前让她看。
万绣在一瞬间想要将这字据抢过来,却是明白这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她定睛细看,后头的人有想上前的都被对面的给拦住了。
看清楚了那字据上的内容,果然都如小个子所说,万绣叹了口气。
“看明白了?!”
小个子收回字据。
“把人交出来吧。”
“……我家大姐并不住在这儿。”
万绣先说了沈家大姐,别怪她狠心——死大姐不能死四妹!
小个子嘴里头切了一声,“放心吧,我们来过一回,已经让人去找你那大姐了。”
万绣憋了口气,眼神看向外头——
“甭——呵。”
小个子看她这神情,又没忍住想说什么,刚出口一个字,便赶忙闭了嘴。
万绣离他近,联系那一个字和他的神色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明白了,无论是大伯或者是沈泽简,今天至少在大姐和四妹被带去衙门前,怕是都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