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简在楚一刀这里一直等到了天色大亮,那昨天派出去的人才返了回来,带来的却并非是安平赌坊相关的消息。
“你说我三弟还有我家的八郎、九郎都被人打了?”
沈泽简沉声问道,他眉头皱的死紧,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回沈五爷,确是如此。是赌坊的人下的手。我们兄弟还跟他们交了手,因为这个才拖到现在。”
回话的人叫楚河,是楚一刀手下十分得力的。
他嘴角处带着点儿淤青,可能是也一起动手的缘故。
“沈家三个兄弟都带回来了?”
楚一刀问道。
“都带回来了,大夫也都来了,正瞧着呢。”楚河对着楚一刀弯着背,极为恭敬的回道。
楚一刀点点头,看向沈泽简,“先去看看人吧,没准儿能有消息。”
沈泽简自是同意,当先抬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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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厢房里,果然就见阿杵及八郎九郎都昏迷着,这房间是那种大通铺,想来也是为了方便照看才专门选的这里。
大夫正在一旁开着药方,本是跟身边的仆役说着话的,见有人进来了,便干脆对着他们嘱咐起来。
“没大事儿。只这下手的可是怪狠毒,少不得得将养个十天半月,前三日不要下床。”
他边说着话,边将手里的药方递给仆役,仆役接了自是下去买药不提,这大夫也背起了药箱打算告辞了。
“请留步,他们什么时候能醒?”沈泽简问道。
大夫挺和气,捋着颌下的胡须,“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行,到今儿晚上就该醒了。”
沈泽简点点头,送走了大夫,又上通铺前去看那躺着的三人。
就见他们无论是脸上、胳膊上还是敞开的衣襟处都有外伤的痕迹,呼吸间便粗重了不少。
楚一刀站他旁边,“这康大头也太能耍横!阿简放心吧,这事儿大哥我给你去处理。”
沈泽简抬头看他,“大哥,他们先托你照顾着,我得先走。”
楚一刀也不留他,“知道你忧心,快走吧。”
沈泽简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急匆匆往外疾行而去。
等他出了门,有一会儿了,楚河走到了楚一刀身边,“主子。”
“……去吧。”
楚一刀平静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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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简出了楚宅,先是去了衙门想找武义。昨天他会先找楚一刀,是因着赌坊毕竟不是犯了事儿,武义并不好插手。但如今他却是没了顾忌,至少先问问武义那边是否得着了什么消息。
如今楚一刀那边算是白费了力气,只是沈家人被围打,很明显赌坊是打算撕破脸了,那么络腮胡当初说的那些个事儿应该都是确有其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姐妹被抵了过去。
沈泽简心急如焚,却不想到了衙门却被告知武义早在几天前就被派去了外地公干,根本就不在!
联想到阿杵他们,又想到自己……
沈泽简额上不由冒出了细汗,怕是要出事儿!
他又是疾跑,回了楚宅。没时间和楚一刀细说,只借了匹马出来,骑上便往江家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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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泽简来回奔波时,四妹正按照万绣的吩咐躲在女娲岭。
她去了大伯家,但大伯与大伯娘都不在,几个堂哥也都不在,只剩下了堂嫂与孩子们。这样的情况让她不敢多待,赶紧就往山上跑了。
等到她终于忍不住回村了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族里头人们七嘴八舌讨论的场面。
“哎,墨儿回来了。墨儿!”
说话的是大郎的媳妇儿,大冷的天气,她却是脸色通红,显见是着急的很。
“大堂嫂。呜!”
四妹见到亲人又想哭,刚出声就咬住了唇。她那嘴唇早就让她咬破了,这会儿再咬便疼的哆嗦了下。
大堂嫂也看见了她那嘴唇上的血珠,眼睛就红了,“造孽啊这是。”
“四姐。”小五、小六这时也巴了上来,俩孩子都仰着头,也不说什么,却是围着四妹不肯走。
“大伯和大伯娘都没回来?堂哥们也没回来?他们是去哪了?”
四妹环视一周,人虽然不少,但却见不到族里头平日能说上话的,又想起之前也没见着大伯家的人,因此有了疑问。
大堂嫂拍着大腿,“这事儿可太巧了。昨个儿下午三岔河村来人了,说是你——呃……”她说着说着突然就没了声音。
“是王大力家?”四妹脱口而出。
大堂嫂无奈的点了点头,周围的沈家人似是也有知道这事儿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昨儿三岔河村的人是赶了骡车过来的,说是王大力因为退婚的事儿投了河,他爹娘也要死要活的,他们那边就求过来,说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再谈谈你们的婚事。”
“呸!那帮王八羔子,我们沈家的姑娘,是他们想如何就如何的?”
这时便有其他人插话了,满脸的气愤不平。
“就是!”
“没揍他们一顿是好的了!”
“……”
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了。
四妹看话题被岔开,赶紧又问大堂嫂,“那怎么样了?大伯去了?”
大堂嫂叹气,“这事儿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不想去的。可他们来了好些人,打头的还说要是人死了决不罢休什么的。爹便答应去看看。你大哥他们看那帮人都挺凶横的,怕出事儿,便叫了另外好些个兄弟一块儿去了。跟我说晚上就赶回来,谁知道这会儿了还没回。”
她这话音一落,周围的沈家人便又嗡嗡的开始讨论要怎么办。
四妹也没主张,但这会儿却是觉得最起码得先把大伯他们找回来。
“这……要不,咱们还是先去趟三岔河村?”
大堂嫂有点儿为难,“咱家的车就那么三驾,昨个都叫赶着去了。这会儿要是去三岔河村就得靠人腿,得大半天呢。”方才便有人提出这话茬儿了,可是又怕时间太长顶不了事儿,便在这儿犹豫上了。
剩下的这些沈家人都是这种情况,觉得这么干好,觉得那么干也行,没人能拿个准主意,所以才耽误在这儿了。
四妹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自然也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而这时她才突然发现二嫂不在。
“我二嫂呢?”四妹一把抓住了大堂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往山上跑的时候并没有碰到赌坊那帮人,下了山便看到一堆人都在大伯家,到现在其实都有些不明状况。
“你不知道?对对,你不知道啊!哎!”大堂嫂又拍大腿,“还好你聪明,知道往外头跑。”
四妹这会儿忍不住眼泪了,语带哽咽的急问:“大堂嫂你快说啊,我二嫂呢?二嫂让我跑的。她是不是出事儿了?”
这问话让众人都是一静,小五、小六也已经哭了起来,除了他们三人的哭泣声,好半天竟是都没别的声音。
“……你二嫂还有你大姐,都被衙门的捕快带走了。”
大堂嫂最终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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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时候,能做主的人都不在,再加上万绣心中已明了了后山沈家那块地的价值,自然是不可能松口说把地拿去给他们抵债。这事儿大约也在赌坊的预料之中,那小个子就要他们把四妹交出来。
万绣当时只庆幸自己让四妹跑的早,便说四妹出门去亲戚家串门了,并不在家,甚至答应了只要家里做主的人回来了,便登赌坊的门,必然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人不在,小个子哪能相信,只是捕快们进了屋真的没搜到人时,他这冷汗就涌上来了。
他们可早就打听清楚了,沈家大姐在沈家没什么地位,只把她带走这块地怕还是要黄,今天要是拿不到另个丫头,上哪再找个把沈家人都支开的机会?!
若不是为了等这个机会,他们又怎么会耗费如此多的时间?!
想到可能受到的惩罚,小个子的腿都开始抖了。待他看见站在了前头的万绣,脑子里才算是给自己找着了一条活路。
把这个农妇带回去!
万绣自然是不肯,捕快也是有些为难……
可是那小个子也不是好惹的,愣是激的沈家男人们跟赌坊的人起了冲突,甚至还有人不小心把拳头抡到了捕快身上!
这还得了?!
这种情况下,万绣必须站出来,她不能让全族人都担上风险。只要族里人没事儿,等到沈泽简、大伯回来,或者四妹能找到郑府,张汀芳愿意帮忙的话,衙门也未必敢把她怎么样!
因着这个,万绣同意了跟小个子走,交换条件便是刚才的冲突谁都别计较,额外再给捕快送上些“汤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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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妹听完了大家伙儿对事情的描述,眼泪掉的更多了,心里对自家二嫂的感激可不是一点半点。
要不是二嫂机警,如今被带走的定然是她了。
沈家人看他们姐三的模样都是心中不忍,昨天带头动手了的男人扇了自己一巴掌,直怪自己莽撞,要不是动了手,万绣也不一定就非得跟着走。
“不怨你们。”
沈泽简终于赶了回来,他站在院子外头,正听着了最后零星的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