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贺敏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想不起,是一点的法子都没有的。永安不知道怎么了,格外地不安静,还未等苏染把汤匙递到永安的嘴边,小姑娘就挥手打掉了苏染的手,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格外地有力气的,这一点苏染也吃了一惊的。
本来苏染还想训斥一番不听话的永安,可还未张口,就听见永安又开始哭闹了起来,贺敏觉得怀中的孩子格外地有灵性,她小时候也听说过小孩子是有灵性的,可以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此一来,贺敏的手抖的更加的厉害,她的手抖的抱不住永安,孩子摔了下来,还好苏染是学过功夫,接到了孩子。
对于贺敏的举动,苏染只是含笑问:“怎么了敏儿?”
贺敏摇头不说话,后背都是汗水。苏染把孩子递给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的乳母,然后自己坐下盛了一碗汤,自顾自地说:“实则我也不知道这汤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光顾着做了,若是太过难吃,那拿过去岂不是要让皇上笑话我?”
“姐姐——”贺敏艰难地从口出挤出了这么两个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苏染盛了一碗汤,眼睁睁地看着苏染把那碗汤递到了她的嘴边,贺敏的一颗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裳,一动不动地伫立在那里,吓得眼睛已经开始湿润了起来。
“姐姐——”她冲了过去,打掉了苏染手中的碗,汤粥洒了一地,粘稠地流淌着。
苏染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她把手中的汤匙扔在了汤盅里,清脆的声音让和命浑身一抖:“贺敏,这是姐姐第一次教你的名字。你记住,这也是姐姐最后一次教你的名字,若你还是一直如此,姐姐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妹。你以为女你做的那些事儿没人知道?敏儿,你还小,无论身边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你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应该学会自己管住自己,不要活成一个将来自己想起来都讨厌的样子。”
“姐姐才最有机会能够杀了皇上的。”贺敏决堤地哭了出来“明明姐姐你才是最有机会杀了皇上的人,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只有他死了,苏辰哥哥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那不是他的梦想!”苏染冷幽幽地瞥过来“敏儿,小辰是个怎样的人别人不明白,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明明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你明明知道的,为何还要纵容?”
贺敏无力地接连后退,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可那是辰哥哥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儿,无论是对是错我都要帮他。”
“如同他想死呢?你也要让他去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苏染紧追不舍“他现在就是在送死!”
苏辰被夏公子当做人质的事儿苏染和贺敏都是不知道的,夏睿文并没有把前头的事儿都告诉他们,他虽然会时常抽出来时间来陪陪苏染和永安,可是安静的总是不走心的,那一天总要到来的,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期间倒是又有人想要谋害夏睿文的,此人没有笨到从夏睿文的饮食上下手,而是暗中埋伏,那一支箭如同当初苏染射中刘元琦的衣角一样地射中了夏睿文的衣角。天黑,他还是被抓了回来,不过还没有押到夏睿文的面前的时候已经死了。苏染来不及问夏睿文怎么了,夏睿华就被抬了回来。用抬字是一点都不过分的,苏染只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刺眼,比夏日里的还要更加明媚灿烂,她牵着永安的手教永安学习走路,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永安好奇地转过脸,盯着那个方向,纷乱的脚步声的尽头是被人七手八脚的抬过来的夏睿华,他躺在那里,满头黑发都染上了鲜血,他的手垂了下来,如同,如同已经死去的人。
苏染愣住了,然后觉得心里沉沉的,潮湿的如同大雨来临之前的云朵,沁满了水汽。她从未想过夏睿华会受伤,她觉得夏睿华是英雄,英雄都不会有事儿的,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的的确确就是夏睿华,那个一生戎马的将军。
姚舒然哭着来的,紧随其后。那些抬着夏睿华的将士们从苏染的身边路过,永安一点也不怕,伸着手指着夏睿华,口中喃喃地不知道说着什么。姚舒然冲过来,跌跌撞撞地跪倒在了夏睿华的旁边,将士们不得不停下来脚步。姚舒然的哭声格外地撕心裂肺,那种悲伤是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不会有假。苏染从来不怀疑姚舒然会不喜欢夏睿华,她觉得像夏睿华那样的男子,每个女子都会心动的,就像曾经的她一样而心动。
“苏——染——”干涩沙哑有虚无缥缈的声音带着腐朽的死亡的气息。
姚舒然止住了哭声,朝着缓缓地张开眼睛的夏睿华拼命地点头,道:“我在呢,王爷,王爷,我在。”
“苏——染——”依然是干涩沙哑的声音,依旧带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没有回应,苏染没有回应。
“苏——染——”那样虚弱的声音带着倔强,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将军。”苏染的视线落在夏睿华的眼睛上“苏染在。”
夏睿华满是伤痕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意,然后闭上了眼睛,将士们手忙脚乱地把夏睿华抬了起来,而姚舒然没有在阻拦,她瘫倒在地上,也无法阻拦。苏染,苏染,原来不是叫她!难怪当初他会在人群中选中了自己,难怪他们成亲之后他都不愿意碰自己一下,难怪唐柔会在自己的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难怪——
姚舒然哭不出来,她想要咧一咧嘴巴来嘲笑自己的蠢笨,却根本动不了一下。她双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趔趄地漫无目的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她还能走到哪里?
夏睿文的御驾亲征来的很快,如今将士士气大减,夏睿华身负重伤,他是唯一有威望的人。出征那日,苏染平静地醒来,她依旧穿着那一声绣满了梨花的藕荷色的衣裳,黑发间插了一支白玉簪子。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城门,看着一身金色铠甲的夏睿文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淡淡地勾起了嘴角。一如数年之前,她的父兄离开的时候一样。
苏辰和林词被夏睿华冒着生命的危险救了出来,詹杉说夏睿华中了很多箭,腿上,背上,詹杉说夏睿华挨了很多刀,手臂上,肩膀上,胸口上,詹杉说夏睿华不知道是怎么撑下来的。苏染去看过贤太妃,姚舒然闷不吭声地坐在那里,贤太妃一直不停地祷告,苏染没有说一句话就独自一个人走了出来。皇后试图想要去看一看李志,去被人挡了回来,而李志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夏睿文给他的,想让他知道的,可是他已经接连好多天没有接到夏睿文的消息了,他断定了是出事儿了。当李志打开房门要出来的时候,门前站的虽然有侍卫,可是侍卫们并没有动手揽着他。他抬起来了一只脚,试探性地垮了出去,立马就有一把剑恒更在他的脖子间,握着剑的人正是苏染。
“皇上不说让你出来,你就别想出来。”苏染很是清楚明白地告诉李志,可是李志似乎没有听懂。
“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也轮得到你来管老夫?”李志依然试图迈出另外一只脚,可是就在抬起来腿的那一瞬间,胸口挨了一脚,整个人摔倒在了屋子里。
李志和苏染交过好几次的手,可最后都是李志甘拜下风。这事儿没有人是不知晓的,李夫人哪里吞得下这口怨气,想尽了法子地要杀了苏染。她哭着喊着让李妙慈帮一帮她,毕竟那个是她的父亲。李妙慈是在是拿不定主意,就去求了詹杉,詹杉自然也把话传给了苏染,苏染只是说:“他不折腾着出来,我自然也不会没事找事。”
皇后来了,到了兴德殿,径直地坐在了正殿之中的上座,她看着苏染,笑了笑:“我该怎么称呼你?苏妃?可是你连礼都没有给我行一个。”
“皇后娘娘!”苏染欠了欠身子。
“不错,还认我这个皇后。”皇后目视前方,“如今在这个宫里没有皇上,齐王也身负重伤,那便由本宫来打理着这偌大的宫殿。这兴德殿是皇上办公的地方,苏妃还是搬出去的好。”
“我哪里都不会去!”苏染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后,“我要在这里等着皇上回来。”
苏染的语气平和,可皇后却觉得有些发毛,那一双平静的眼睛里也有着让皇后后背发麻的神情。皇后明明是想好了要说的话才来的,可却在这一刻突然哑口无言了。那句‘你怎么就认定了皇上能够回得来?’就到了嘴边,还是被皇后咽了回去,无论如何,她不能够在苏染的面前说出来这样的话来暴露自己的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