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自以为自己的心机她隐藏的格外的好,却不知除了她自己,人人都知道了。当苏染看着皇后在自己面前摆起来皇后的架子跟她说起来那些不着边际的话的时候,苏染的心内有种莫名的滋味,这样的女人她见的多了,父亲的后宫内数不胜数,她时常与那些妃子们斗智斗勇,乐此不疲,如今却觉得分外地同情那些被自己戏弄的女人们。人生在世,若是有的选择,谁也不愿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儿,皇后是,苏辰也是,就连她若不是因为国破,或许早就嫁给了夏睿华。
夏睿文在离开之前没有向苏染交代任何事儿,对于如今这宫中的女人们该如何处置,被关起来看管着的李志又要如何应对,他不说,似乎是信任极了苏染。那份信任是给苏染最好的令牌,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他的后宫,无论他回来时何种模样,那是苏染想要展示给他的,他都会欣然接受。可此时此刻,苏染格外地想要给皇后一条别的路。
苏染固执地留在兴德殿,王总管也事事都听从苏染的吩咐,宫里的女人们看清了形式,也都安然等待,毕竟皇后都拿苏染没有办法,她们又能如何。夏祁会穿着一身崭新的骑马装来找苏染,手中举着夏睿文给他的真的剑,说要去战场杀敌。
“好,等有一天,会让你去的。”苏染揉了揉夏祁的脑袋,却发觉夏祁这些年长得太快,已经快要到了她的肩膀处的夏祁,看起来更有一些男子汉的风采,苏染望着夏祁,想,这或许就是夏睿华曾经的模样。
夜深人静的时候,贺敏会安安静静地跟苏染一块待在那里,来人都不说话,也都不睡觉,就那么一坐就是一夜,这样的事儿不是偶尔,在夏睿文离开,苏辰也身负重伤之后这样的状态成了最平常的事儿。
有时候实在是熬不住了,贺敏会问:“姐姐,我们这样是在做什么?”
苏染正襟危坐,目光看向广阔无垠的天际,说:“等明天的太阳。”
贺敏没有问苏染,为什么明天会有太阳,如果明天是阴天呢?可是转念想了想,眼泪就决堤了。大雪纷飞的时候,皇后又来了一次兴德殿,她梳着最寻常的发髻,穿着最平常的衣裳,脸上却是带着微笑的,那笑容真实极了,皇后说:“我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我想要离开这里,可是又不止一次地被心中的不甘和怨念所困,如今真的要走了,虽然会有一丝不舍,可还是期待以后的生活。苏染,永别。”
苏染看着皇后牵着夏珏的手走上了木桥,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然后,牵着马匹的陈世柏冲着苏染笑了笑,跟方才皇后的笑容一样的真实而美好。王总管站在苏染的身边,眼瞧着皇后离开,叹了口气,道:“皇上早知道刺杀他的就是皇后的人,皇上也知道三皇子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可是皇上无法对皇后痛下杀心,毕竟,皇后是陪伴着皇上长大的人。皇上说,当年他一无所有,只有皇后陪伴,这份情不能忘。”
“总管也舍不得皇后吧!”苏染转身,看了一眼王总管“皇后娘娘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心魔所折磨,一定是一个好皇后。皇上答应给她们自由,那便是最好不过的安排了。”
王总管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尴尬地说:“娘娘,您别觉得心里不舒服,皇上如今心里最挂念的是您。”
“我知道的。”苏染声音平和“倒是皇上为何有这样的想法?是陈世柏?”
王总管点了点头:“陈世柏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不过他心不在仕途上,这些年跟随李宰相全是因为皇后娘娘未出阁的时候的救命之恩。皇上能够很快地摸清李宰相的人脉,都是陈世柏的功劳。老奴是偷偷听来的,陈世柏只向皇上提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带皇后娘娘走。实则,即便陈世柏不提,李宰相有罪,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李家。皇后娘娘不是被幽禁,就是要被废,与其那样,倒不如跟着陈世柏一同出宫的好。”
苏染道:“还好皇后娘娘想通了。”
战事一直吃紧,这一事实没有因为夏睿文的御驾亲征而得到一丝一毫的更改。魏国试探性地想要加入战争想要在夏国广袤的土地上分得一杯羹,唐启山也不甘示弱,一时间战事混乱民不聊生。苏染会时常跟夏睿华说话,说外头的事儿,夏睿华如今依旧动弹不得,不过神志清醒,能说话的。当苏染不知道第几次跟夏睿华念叨永安不听话的时候,夏睿华轻笑:“像你!”
偶尔夏睿华还会问起来外头的战事如何,苏染都不瞒着,都会一一告诉他,那些事儿似乎早在夏睿华的意料之中他她听了之后并不吃惊更不意外,只是淡淡地道:“皇上会没事儿的。”
“可我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苏染看着夏睿华的眼睛,认真地让夏睿华有些不敢直视,这样灼热的眼睛他多年未见,记忆中的唯一的一次,还是那个草原上穿着火红色的骑马装的小女孩,听到自己问她‘你是不是迷了路’时候露出来的不服气的模样,用还略微有些童趣的声音坚定地反驳:“草原是我的家,我岂会迷路?”
“皇上知道贤太妃的手里是先帝留下来的圣旨,让你为王的圣旨。”苏染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继续说“若是皇上真的有事儿,你就是夏国的王。”
“皇上已经拟好了传位的圣旨,夏祁是不错的人选。”夏睿华道。
“不,那是空的。”苏染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王总管拿给我看了,那上面皇上什么也没写。你不要推脱,如今乱世,你不做王,难道要让旁人趁虚而入?”
不等夏睿华再说些什么,苏染已经站起来转身离开。出门碰见姚舒然,她点了点头算是问好,然后擦肩而过,没有丝毫的停留。对于唐柔和唐芷两个姐妹,在得知父亲也开始谋反的时候,最为害怕的还是唐芷,她还幻想着皇上能够凯旋,她还可以安安稳稳地做她的贵妃。所以不止一次抓着清灵问:“父亲是不是去帮皇上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父亲一定是去帮皇上的。”
清灵的解释唐芷丝毫听不进去,无奈之下清灵只好求助唐柔。唐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劝唐芷,可是她来了。可能是她不够恨唐芷,也可能是那些恨都太久远了渐渐的她也就淡忘了,如果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那便只有血缘了。她劝唐芷安安生生地待在这里,即便真的是父亲造反了,将来皇上念及残疾的夏漴也会给她安逸富足的生活。
可是唐芷如同封魔了一般似得,拼命地摇头:“不,不,不,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带着孩子离开这里,我必须要把我自己的孩子养大,然后来找苏染那个贱人报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每个人都有偏执的一面,平常察觉不到,不过是这份偏执被自己的理智所压制着,当真的有什么触动到了这份偏执,那将顷刻爆发,一发不可收拾。唐芷不是怕死,她只是怕自己的儿子死,她的确贪恋荣华富贵,可比起对自己儿子的亏欠,那些荣华富贵又算得什么?
唐柔没有问唐芷要带着夏漴去哪里,对于唐芷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饱含期待。她也想走,去到自己出生的地方,那是她与林毅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她如今走的再远,还是牵挂那里,可是唐柔不能走,她无法确定最后到底是谁来掌控这片天下,也不清楚若是夏睿文回来的话还不会不会遵守两个人的约定,不过她清楚地知道,走出去,她更加难以找到林家唯一的血脉。
上饶院里的嫔妃不多了,明双月来问唐柔作何打算的时候是带着夏祁的,说是一会儿从唐柔这里离开,一块去看皇祖母的,夏祁说:“祖母一定也担心极了。”
唐柔说她要等,至于等什么,她没有说,而明双月也没有问。不过还好唐柔没有像李夫人一样说她多管闲事,俩人就此散了,说了不过两句话。院子里的雪越下越大,夏祁缩着脖子,还不忘记给明双月扯了扯袖子,说:“母亲,我看完祖母能去外头看看妹妹吗?还有上次的那个小姐姐,母亲你把玉佩还给她了吗?孩儿听刘娘娘说连外头都是兵荒马乱的,她想把杨姨娘接到上饶院来,说这里是安全的,那我能把妹妹也接到这里来吗?”
明双月想了想说:“这个得问问你苏娘娘,若是你苏娘娘同意了,那就可以把妹妹接过来的。”
夏祁格外开心地笑了,走了几步之后又愣在原地,说:“母亲,若是刘娘娘把杨姨娘接到上饶院来,那那个小姐姐要是回去找怎么办?府里没有人在,小姐姐找不到,会着急的。”
“等回去了,母亲问问你刘娘娘再说此事。”明双月给夏祁带上风帽“快些走吧,皇祖母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