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以来的梁宝林鲜少听得懂旁人说的话的,唯独赵美人对她来说与众不同,在梁宝林的眼里,那只是一个会给她洗澡梳头,会在吃饭的时候给她夹菜盛汤的人,她觉得那就是对她最好的人。
赵美人没有拉住她,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许素雅的面前,珠儿吓得连连后退,而许素雅一整个冬季下来懒散惯了,行动有些迟缓,没来得及跑开,就看着梁宝林张牙舞爪地朝着她冲了过来,她早已见怪不怪,唇边依旧噙着冷冷的笑,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你如今也就只能算得上示一条狗,没人要的的狗罢了。”
不远处的赵美人喝住了许素雅,自己也匆忙地要过来,却在那之前,梁宝林用自己并不锋利的指甲在许素雅的脖颈处抓出了几道伤痕,皮肉翻卷,鲜血往外渗着,许素雅疼的尖叫,狠狠地一掌甩过去,骂了句:“贱人。”
可那一掌却不偏不倚地打在了赵美人的脸上,而被赵美人拦在身后的梁宝林还要挣扎着朝许素雅扑过来,许素雅自然害怕地后退了两步,指着她们却气的说不出话来,回到自己的屋内,珠儿问是否要去请太医,却被许素雅扔过来的匣子狠狠地砸中了脑袋,她吃痛地跌倒在了地上,头顶是许素雅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方才去哪了?”
珠儿自然无话可说,她方才是真的怕了的,实则她比许素雅更加希望能够搬出正阳宫,或者,她更加希望疯疯癫癫的梁宝林就那么死去。
瞧着珠儿倒在地上不动,许素雅更是怒道:“请什么太医,去勤政殿请皇上过来,就说梁宝林要谋杀我,快去。”
谁知珠儿刚出门,就见赵美人站在门前,许素雅怒极了,走过来昂首挺胸地不顾脖颈见狰狞地伤口对赵美人说:“你来做什么?想要看我笑话还是要替那个疯子求情,我不会放过她的。”
“这事儿,能否不闹到皇上那里?”赵美人无心与许素雅多言那些无用的,直截了当开门见山的态度着实是令许素雅意想不到的,见到许素雅是没有反应的,赵美人又补充道“我保证以后派人看好她,不会再让她伤了你,若是你想搬出去正阳宫,那便由我去求贵妃娘娘,去求皇后娘娘,给你一个更好的去处。”
这些话许素雅是断然不信的,可她格外好奇一个入宫多年无恩无宠的赵美人怎的会这么大的口气跟自己说这些话,便想要试她一试地便答应了下来,等赵美人走了之后,许素雅招呼珠儿,对她说:“一会儿你该去勤政殿就去勤政殿,悄悄地,若是赵美人的那边人看到了问到你要去哪,你就说炭火不够用了,去内府领些新的来,去了勤政殿这话儿一定要传到王总管的耳中,但是话就不要像刚才那样说了,你就说我被梁宝林抓伤了,伤口颇深怕留下伤痕,能否请王总管做主派个得力的太医来瞧瞧。”
珠儿虽有些不明白,可也不能再这个时候多嘴,只是问道:“若是王总管让奴婢去找皇后娘娘亦或者去找明昭容娘娘该如何?”
“皇后娘娘怀有身孕需要静养这样的事儿自然不能惊扰了皇后了,摘月楼里不也住着一位孕妇吗?明昭容哪里忙得过来的?”许素雅说了这般多的话,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脖颈还在不断地往外沁着血,痛的她唇色发白,挥手示意珠儿快些去办,自己就拉下帘子往暖阁内去了。
珠儿照着去做了,她没有碰到赵美人的人,一路上顺顺当当地到了勤政殿,在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见到里头有人出来,缩在墙根埋着头,只看得到地上稀薄如同一层薄薄的霜一般的影子晃动着,还有那句极其好听的声音:“改日定然送到王爷您的府里去,我们家那位可是有名的懂花的人儿,家里那盆培育的极好。”
声音渐行渐远,珠儿敢抬起来头的时候连个背影都是看不到的,她正唉声叹气地的时候,有人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瞧着是王甫,忙行了礼问:“王公公好,王总管在吗,奴婢找王总管有些事儿要说。”
王甫微微有些不悦,道:“怎的,跟我说不行?是嫌我没法子跟你做主不是?师父在里头伺候皇上呢,你以为我有几个胆子敢进去叨扰皇上?”
珠儿有些为难,皱着眉头想了许久,道:“多谢王公公好意,奴婢还是等等王总管吧。”
“你——”王甫气的甩胳膊就走了。
而在勤政殿附近转悠的不止珠儿一个人,太后让苏染去居安宫,只是传召了苏染一个人去的,阿春并不得随行她走到一半就离开了,她听闻在勤政殿附近可以看到齐王,便想着来碰碰运气的,今儿个齐王果真是来了的。柳树发了新芽,嫩绿是长在阿春背后的柳条上,齐王见到他止住了步子,跟刘元广道别,之后走来问阿春:“可是有事儿?”
阿春不能说是自己想要见他,可好在她反应极快,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道:“王爷,娘娘她想要一个弓。”
夏睿华嘴边扬起一抹笑,道:“明日你来这里,会有人交给你。”这样的话说完,他们根本也就无话可说的,夏睿华转身走远了,徒留阿春站在那柳树下愣愣地出神儿,她这一刻完全没有能够见一面齐王而感到丝毫的喜悦,反而有种无法言说的悲伤来,她想,是否她跟夏睿华之间除了苏染就没有任何旁的话可说了?她着实不想这样的。
太后今日召见苏染并不是心血来潮,她知道夏睿文留在了长乐宫,虽然记档一次都没有,可太后终究是不安心的,唐柔就伺候在太后的身边,帮着太后捏着肩膀,她如今真正地认识到了,在宫内还是要有个靠山的才好,而太后此时此刻需要她,她却也知道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太后如今说话已经不避讳她在身边,所以她听得太后问苏染:“不是哀家有意针对你,这事儿你应该清楚,虽然你已经失去了长乐公主的身份,可你终究是,即便哀家摘了你长乐公主的头衔,可哪一日说出来你是长乐公主,也不是没人不信的。不过哀家不愿意对你斩草除根,为了皇帝也为了——”想到百修国国君那绝望的眼神,太后心内一阵刺痛,用咳嗽来掩饰了尴尬,恰好唐柔端了热茶来,太后很是满意地可口茶水,来证明她真的是嗓子不舒服了。
那之后太后没有再说话,倒是秋嬷嬷领着一个太医进来,苏染旋即明白了,规规矩矩地伸出手让太医为自己的把脉,那太医很快便好了,之后对太后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就又跟着秋嬷嬷退了下去,太后很满意,可这满意不过也是短暂的,她脸上的笑容干枯地像是毫无水分的花瓣,风一吹就要散了,太后这些日子卧病在床,可病情不见减轻也不见严重,一直都是如此的。
“还有一点哀家要嘱咐你,皇帝喜欢你是你的福气,可你不能仗着皇帝喜欢你就任性胡为。”太后目光投过来,依旧带着凌厉之气的。
苏染知道太后所指是今日这件事的,便说:“他太累了。”
太后觉得不可思议,连一旁的唐柔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倒是赶来的秋嬷嬷忙解释道:“那日刘婕妤的胎不大好,皇上去陪了大半夜,想来去长乐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这事儿,你可也没跟哀家说呢,那个刘婕妤的胎儿不好了?是何情况?”太后急急地问秋嬷嬷,挪了挪身子换了个姿势,依旧是半躺着。
秋嬷嬷道:“就是怕您担心,已经无大事了,只需好好静养过了这头三个月就好了。”
“那就别让旁人去打搅了,送礼祝贺的也等三月满了胎儿稳定了之后再说。明昭容是个能干的,有她看着,哀家也算是放心了。”太后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方才跟苏染说的话,一时间也不愿再提,而太后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苏染,便转了话题问苏染“我这几日着人在宫外给你看好了宅子,风景极好,你改日可去看一看瞧一瞧,若是不满意哀家再派人给你看新的,只是这皇宫,哀家着实不能留你。”
曾经她想着自己命不久矣,看着自己的样子好好的也是一件积福的事儿的,自从过了年,她虽然觉得身子没有好可也觉得不如之前那般的糟糕的,心境不同,对人对物的态度也是不同的了。这一点倒是苏染没有想到的,如今她静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太后,您真的想让我出宫?那么您瞧着,我去越城的皇宫内待着如何?”
“自然不可。”太后毫不犹豫地反驳苏染,声音也微微提高了些,她有些不悦地盯着苏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的。”
苏染平静地看着太后待着怒气的眼睛,缓缓问道:“您怕什么呢,怕我一个女子来复辟已经消亡的越国吗?”太后哑口无言,苏染微微叹口气,轻笑“在您眼里,我还真是个厉害的人!太后,若我真是有您那样的想法,为何要等到这时候?您就是想让我离开他,可如今,我想明确地告诉您,即便在皇宫内一辈子无名无分,我也想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