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舒然本事要解释这间衣裳是从何而来的,可她发觉自己不过是张了张口,不远处的夏睿华已经对她还有对她的这件衣裳失去了耐心,她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一如在长庆宫时一样的拘谨不敢乱动,一直到马车在齐王府停下来,夏睿华未对她多说一句话就去了后院的书房,独独留下她和丫头站在马车旁,任由纷扬的雪花在她的周遭飘飘落下,一如春日里被风吹散的洁白梨花。
她着实有些难过的,加之夏睿华的不理不睬,她愈发地委屈,回到房里,解下了那件衣裳就扔在了地上,丫头要捡起来,她却喝住了,转身站在火盆胖,看着火盆内的通红的炭,伸出手来,冰凉的手瞬间温暖,她呼了口气,问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丫头:“这件衣裳好看吗?”
丫头点头,她却冷笑了:“哪里好看了?方才王爷明明是不喜欢的。”
耿直的小丫头道:“夫人,奴婢头一次见这么好看的衣裳的。”
王府内的人并不少,聪明机灵的就愈发地多了,可那份聪明机灵都不在姚舒然的身上,她断然也不会留她们在自己的身边的,实则她深知是怕那些心气高的丫头们看不上她这个齐王妃,不敢留她们在身边罢了。如今贴身伺候她的这个姑娘还小,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去年才入的王府,那日她拘谨地抱着一盆花问她搁在那里,她一眼就瞧上了,亦或者,在诸多她在王府内见过的奴才们中,只有这个小姑娘会对自己露出害怕身子小心谨慎的样子来,在她的面前她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低人一等的,所以她把这个小姑娘留在了自己的身边,唤她燕儿。
最初小姑娘是叫艳儿,她觉得太过招摇便换做了燕字,小姑娘不识字,也听不出差别来,只是觉得燕字看起来是好看的,便欣然答应了。
姚舒然和燕儿的关系说不上好,可也不是不好的,燕儿还小,姚舒然平日里对她并不太严厉,偶尔也是说几句真心话的,一如今晚。
“那你的意思便是这么好看的衣裳,我穿上不好看了?”姚舒然的语调并不严厉,脸色也因为周围有烛光的照耀而格外地柔和,只是一双眼睛盯着那地上的衣裳,眼睛里透漏出来的神色并不是好的。
燕儿吓得跪在了地上,忙称是自己错了。
倒是姚舒然叹了口气,道:“燕儿,你起来,把那件衣裳也收起来,改日进宫我还给那个娘娘。”此话说完她便伸手自己脱了头上的发簪,满头乌黑秀发垂下,她忽而又记起一件事儿,便招呼着燕儿为她取衣裳来,她要去书房的。
燕儿愣愣地不明白,手中还拿着刚刚重从地上捡起来的那件绣梨花花枝杏色滚边的披风,不等她问要取哪一件出来,姚舒然已经从她的手中扯过披风自己披上匆忙出门了。燕儿记得在身后跟着唤她:“夫人,夫人——”
“你别跟去了,预备好温水,我回来沐浴。”姚舒然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何不妥,盈盈一转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而散了宴席之后的唐芷坐着轿子回华福宫,听得清灵告诉她唐柔在她出来参加宴席的这段时间内出了华福宫的门,更说了跟齐王妃碰上的事儿,末了还说:“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整个除夕夜宴下来唐芷不慎疲惫,听得这事儿,也不甚在意,只是冷冷地哼笑:“她还能玩出来什么花样子来,是她自己自投罗网的,在我眼皮子下边耍花招,我岂会让她好过。”她微微眯了眯眼,换了个姿势,微微蹙眉“只是,清灵,你可知林毅是谁?她与唐柔是何关系?为何在那日他会说林毅不会放过我?”
清灵是后来出事儿之后去的唐芷的身边,唐启山在那段日子里把唐芷身边的所有人都更换了,甚至连藩王府内的奴才也都悉数更换了,为此唐柔还曾耿耿于怀父亲只是对姐姐好,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不过那样的情绪很快地就调节好了,聪明的唐柔知道每一件事儿事情在她的眼里都能转变成机会的。好比她借此得到了唐芷的数十年的信任,就好比她终于成功地害了她的孩子。所以清灵不知,只是简略地告诉唐芷:“奴婢也只是听闻,好似是之前大学士家的儿子,后来犯事被老爷处决了。”
听得此话,唐芷心内更加的得意了,她觉得唐柔用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威胁自己可见她在自己面前已经是黔驴技穷了。回到华福宫之后有人禀告说是唐柔已经睡下了,唐芷也没有再折腾人去把她叫起来来正殿问话,瞧了一眼儿子,也睡下了。
这一晚夏睿文按照惯例是去了皇后的长庆宫的,可皇后觉得不自在,跟夏睿文坐在一起也是说不了两句话的,偶尔提起来太后,提起来李家也是寥寥几句话带过去的,夏睿文除了嘱咐皇后养好身子之外,更对她说:“太后卧病在床,你可经常去瞧瞧,旁的后宫之内的事儿就交给明婕妤去办就是。”
得此机会,皇后笑了笑,倚在那里,对夏睿文说:“明婕妤的位分许久未进了,就连承宠过的刘美人和许宝林也都还是入宫册封时候的位分,这事儿传出去恐怕是不妥的。”
夏睿文撑着脑袋点头,她们俩人谁都没有提及那长乐宫的苏染的名不正言不顺的,起初称呼美人的那个奴婢在旁处得了错处被打发了,后来加之天气寒冷她身子骨弱就在除夕夜之就丢了性命的,而不明所以的人只以为是她唤了那长乐宫里的那个女子不该叫的称呼,三人成虎,奴才们诚惶诚恐不敢再随着之前的那个奴婢叫苏染苏美人了,对苏染的称呼就像对之前她曾经住过的那个斑驳了名字的宫殿一样,成了谜团。
实则没人知道,那个奴婢只是瞧着苏染好看罢了,她觉得那样好看的人称呼美人是应当应分的。
而后不久明婕妤已经是明昭容,刘美人成了刘婕妤,许宝林成了许美人了。而随着这消息晓谕后宫的时候,摘月楼又添了一门新的喜事,刘元琦有孕了。宰相府内上下大喜,刘正也在得到消息的那一日进食比往日多了些,刘元广和妻子陪在刘正身边,就连一边伺候的下人们都笑的格外地开心,他们刘家好似又看到了希望了。
对比之下,那日姚舒然匆匆忙忙地裹了衣裳去夏睿华的书房,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夏睿华颀长的影子落在她的脚尖,她莫名地就止住了步子,焦躁的心那一刻沉静下来,才看到落在自己视线处的那一株梨花,她懊恼自己冒失了有有些怨燕儿没有及时拦住她,可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夏睿华见她站在门前不挪动,便问:“有何事?”
“王爷。”姚舒然唤了一声,挪动步伐走进书房,随手合上门,她站在那里,瞧着夏睿华胸前的暗紫色滚边上的云纹,心内还是慌的,思来想去终究是说“王爷您难道不觉得娶了妾身委屈了吗?”
夏睿华不明白姚舒然这样无厘头的话是怎么突然就窜出来的,他只是摇头,道:“不觉得,倒是怕你跟我委屈。”
姚舒然想哭,咬着牙忍下了,临走之前背着身子对夏睿华说:“王爷,您考虑纳个侧妃吧,妾身觉得唐家二小姐也是极好的,虽然比不上长乐公主,可至少是比妾身强多了。”
这些话她不敢正对着夏睿华说的。她关门出去,悠悠荡荡地回到了正殿,褪去衣裳在木桶内洗澡,半夜躺在床上还是忍不住拉着被子把自己缩在里边哭了出来。在宫内刘元琦怀有身孕的消息传到王府内的时候,她正跟燕儿商讨着屋内的那个桌子上拿来观赏的瓷瓶是不是需要换一下才好,因为那瓷瓶的颜色着实跟屋内的陈设是格格不入的,想着赶在开春之前换了个浅色的来。这样的消息让姚舒然一时有些犯懵,瞧着燕儿手中的那些图样子,伸手推开,重重叹气道:“都是比我好的,都是比我命好的人。”
燕儿在一旁问:“咱们是不是要往刘婕妤那里送些贺礼。”
提及刘美人姚舒然倒是怔了怔,后来才明白过来早在之前她就听说宫内的娘娘有一部分是进了位份了的。其中就是有这位运气家世极好的刘婕妤,她原本还是跟她一起参加过选秀的,那个时候刘元琦还是秀女们唯一的一个跟太后说过话的人,不过后来却因此闹出了矛盾的,那个许素雅,她也是记得的,如今竟然也能被人称作许美人,真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她本来是觉得那次她们被人请进长庆宫出来之后是再也不会有前途的了,倒是她想错了的。
苏染自从知道刘元琦怀有身孕的消息之后是不甚高兴,这与她得知皇后怀孕之后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或许是那段日子她还想着跟着夏睿华一起去西南看那大片大片的栀子花,或许是这段日子苏辰的离开让她有些忐忑不安,如今的越城是混乱的,因为魏国新国君的登基,周遭的局势都跟着变了。阿春在屋内整理衣物,今儿个太阳是好的,她坐在廊下裹着披风看着日光变换,不多时眼睛就疼了。阿春举着一个落了灰尘的匣子出来,问她:“娘娘,这匣子里是什么?奴婢瞧着都落灰了,是否要拿去库房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