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和魏成轩并不知道苏染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苏染知道了多少他们的秘密,苏辰还是极力地想要隐瞒的,他急于解释,却被魏成轩拍了拍肩膀,魏成轩站起来,扶着苏染在院子内的紫藤花架下的椅子上坐下来,告诉她:“苏染,我跟苏辰之前觉得还是瞒着你的好,那会儿你身上还有伤,而且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们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故而才隐瞒下来,可现在你跟孩子都很好,这事儿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不妨由我来告诉你。”
“我旁的事儿不想知道。”苏染摇了摇头,倚在椅子上,脸颊因着如今怀有身孕圆润了些,可也比往常多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你们谋划什么我大概可以猜得到,我若是说让你们把手头的事儿停下来,你们会听我的吗?成轩,皇位就那么重要吗?在你眼中版图也是那么重要吗?这些都比那些黎民百姓的性命都重要?五年征战,还不够吗?非要生灵涂炭才可善罢甘休?”
远处的苏辰倚在门边,眉头皱的格外地紧,他心中是不痛快的,可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够再回头,他瞅着地上变换的万物的影子,说:“姐,父亲拼死也要守护的地方,就这么在世上消失,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如今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苏染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血浓于水,她曾经跟苏辰的想法是一样的,故而会在新婚之夜想要杀了夏睿文。只是事情怎么变成了最后这个样子了呢,似乎一切都不在她的想象范围之内,若是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多好,若是夏睿文也是一个暴虐的君主多好,那样她就会下定决心站在苏辰这边。她是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苏辰的话,就如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之前的自己。
“小辰,你怨姐姐吗?”苏染的眼睛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朵,“可是小辰,他明明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证明他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和兵力上的准备,你能有几分胜算?”实则苏染还想说她如今怀着的是夏睿文的孩子,她想问小辰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感受,毕竟将来孩子要唤他一声舅父,可是这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还是被苏染咽了下去,她只是垂了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出了另外一番自己也很想说的话“小辰,若是你出了事儿,你要姐姐一个人怎么活?你如今是姐姐唯一的亲人。”
魏成轩坐在一旁似乎插不上嘴,而苏辰也是良久的沉默,他们三个人的第一次关于未来的谈话是在这样冷静的争执中结束的。晚上的时候魏成轩来看苏染,屋内点了灯,屋子很亮,苏染倚在床头,翻着书,地上只有魏成轩一个人的影子。
“夜晚别看了,伤眼睛。”魏成轩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有人搬来了凳子,他坐在苏染的床边,不远处桌上放着苏辰送给她的贺礼,其中还有补的今年的贺礼,魏成轩看了一眼,眼睛深处有复杂的神色“苏辰也很纠结,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这一条路,是男儿都会这么选择的。苏染,希望你理解。而对于我,大哥残暴手段更是狠厉,那样的国家交到他的手里不会有好的发展,我姓魏,我要为魏国的将来负责。”
魏成轩又说:“无论将来如何,若是我们胜了,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伤害夏睿文一丝一毫,我会把他安全地带到你的面前来。”
轻微的叹息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苏染合上书,透过四棱窗看到了天空外的月亮,月亮一点点地在变圆,这里的月亮似乎是比夏国的皇宫看到的月亮要大一些。她没有同魏成轩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淡淡地一笑,道了句:“那便多谢了。”
他们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夏睿文还好好的,可是魏国的国君不是这般认为的,魏国的国君是怀疑的,他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去了一封信给魏贵妃,快马加鞭的五日也就到了魏贵妃的手中。信件的内容就是为了求证如今夏国朝廷内的真实的情况,末了有鲜血淋淋的手指印摁在那里,魏国国君亲笔所写的是,那是她的母亲的手印,若是魏贵妃传来的消息有丝毫的差错,他会取了她母亲的这根手指。
魏贵妃瞅着这封信就哭了出来,忍着心内的悲痛和憎恨,她不得不收拾好了自己跨出义和宫,想要探听夏睿文是否真的一夜之间病倒了的嫔妃大有人在,去时的路上魏贵妃倒是看到了不少的嫔妃往回走,脸色不好看应该也是无功而返的。直到她在甬道口遇到了许素雅,许素雅乘着轿子归来,伸手摇着手中的蒲扇脸色格外地难看,她瞧见了魏贵妃愣了愣,随即就勾了勾唇冷笑道:“贵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勤政殿啊里三层外三层的,去了也是白去的,这大热天的您就别跟着折腾了,您一个贵妃后宫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跟着凑什么热闹,您有那么雄厚的娘家,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现如今魏贵妃的心情格外地不好,听得许素雅阴阳怪气地跟自己说这样的话,更是无法忍受的,便喝令许素雅下来向自己行礼问安,谁知许素雅再三推脱,说是如今暑热天气她是中暑了犯晕才坐轿子回来的,若是她本人好好的,就不会坐轿子了。可是这样的说法魏贵妃更是听不进去的,便对自己身后跟着的太监道:“你们去把她拉下来,本宫倒要瞧瞧她能不能站得稳,是不是真的中了暑气。”
许素雅有些害怕,她胆怯地看着魏贵妃,真的有太监来把她从轿撵上拉扯下来,动作粗鲁地拽的她的胳膊格外地疼,她的胆怯便变成了怨恨,她被太监摁着跪在地上,魏贵妃垂着眼皮瞧着许素雅的脸,倒是说:“你这不是好好的,瞧着是胭脂扑多了,也不是什么中暑了。你倒是蒙本宫的,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许美人,你还以为你的父亲是宰相大人手下的得意门生呢?”
提及落败的家族,许素雅咬着牙也是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的,她在她的人生的前十几年是大家闺秀,过得日子也都是大家闺秀的日子,现如今她是皇帝的美人,可父亲母亲却不知身在何处生死未卜。她恨,她怨,她觉得上天不公。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许素雅咬着牙不愿认输,她昂着脖子,冲着魏贵妃冷笑“宫里人人都说,你不过是魏国国君的一个棋子也是一个弃子,等魏国和夏国交战的那一天,头一个皇上要杀的就是你。谁又知道你如今有没有私下里往魏国传递过消息,你这样的通敌卖国,我告到太后那里去,现在你就要死。”
“那你就看看,我们俩到底谁先死。”魏贵妃冷笑,昂首挺行地后退了两步拉远了与许素雅之间的距离,吩咐道“本宫这就送你去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要留着你的眼睛看看日后到底是谁的天下。”
随后,她听到的是许素雅越来越难听的谩骂还有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她看着许素雅被人扯着拖走,看着许素雅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言也不敢发,她心里却是不痛快的。她没有在继续朝前走去勤政殿,她知道即便是自己去了也发觉不出来什么的,若是夏睿文并不是真的病了,那就是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会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找出来蛛丝马迹来。她在回义和宫的路上反反复复地想着旁的法子,她派人去太医院,去膳房打听,从那里得到的消息确实是正是夏睿文是病了的,一来用药颇多,而膳食却是用的极少的,这的的确确是病人的特征。当天晚上来请她的人是长庆宫冬月,魏贵妃知道定然是因着今日早上与许素雅之间的事儿,便也大大方方地跟去了,她需要这样做,这样她才能看出一些事情。对于勤政殿,对于夏睿文,她想若是夏睿文忍无可忍,或许会宣她去勤政殿。
皇后已经拆了头发,穿着水红色的寝衣坐在那里,看着面带微笑的魏贵妃,有些头疼,她一直不懂这个来自遥远的而且还是敌国的公主,而且如今她烦心事格外地多,也没有心思去揣摩这个魏贵妃是个怎样的人。皇后也不好问魏贵妃为何责罚许素雅,毕竟据她了解,是许素雅有错在先的,于是只是说:“夏天天干气躁的,魏贵妃是不是责罚重了些。许美人她或许日后都难站起来了。”
魏贵妃哦了一声,倚在那里,张扬地笑着:“这不是省了皇后娘娘的事儿吗?难不成皇后娘娘希望皇上身边有一个样貌端正的人整日整夜地晃悠?”
“可……”皇后一时语塞,瞧着贵妃在她面前自在的样子,还是不甚舒服的,自己端正了坐姿,严肃地道“皇上毕竟宠爱许美人,等皇上病好了追究起来,你真的不怕皇上怪罪?”
“难道皇后娘娘怕皇上吗?”魏贵妃歪着脑袋,笑着天真浪漫“皇后娘娘背后有李家做后盾,不是应该更有底气的?皇后娘娘,那个许美人处处都在学着当初的长乐公主,可惜啊,她是穿上龙袍也不想太子,就是东施效颦罢了。我瞧着皇上早已经厌倦她了,娘娘也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若是真的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就好了。”
说着她站起来,似乎是突然想起来的一件事儿,盯着皇后的眼睛问:“皇后娘娘,皇上是真的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