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妙歆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熟悉的,可一时儿也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得盯着贺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也只得向卫琳和苏染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苏染有些不敢相信,贺敏要来的事儿从未有人向她提起过,所以,苏染也向卫琳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来,卫琳摇头,称:“这事儿,奴婢提前也是不知的,皇上他从未向奴婢提起过。”
“看来姐姐是真的觉得敏儿来的突兀了,赶明儿还是提前差个人来提前跟姐姐定好了日子,等姐姐预备好了,敏儿再来吧!”贺敏很是规整地行了礼,也不管苏染是什么表情和模样,转身就要走了。
她的手臂被苏染拉住,可这么一下碰到了今日贺敏的伤口,贺敏痛的倒吸了一口气,眼泪也就出来了,她的这般模样着实是把苏染吓住了的,苏染有些惶恐和无措地站在那里,瞧着贺敏痛苦的模样,想要伸手去安抚,却又怕自己的举动弄疼了贺敏,那样子有些笨拙的可笑。
“敏儿,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见到你很开心!”她尽力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她怕自己说的哪句话是贺敏不愿意听的,惹得贺敏伤心,她知道这个小姑娘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甜甜地叫自己姐姐的小人儿了,她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可她是想尽力地维持之前的那些还存在的感情,小心翼翼,不愿再伤害之前残存的感情。
卫琳也忙着对李妙歆道:“这个是贺敏小姐。”
李妙歆也只是听过贺敏的名字,之前并未见过这个小姑娘的,瞧着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贺敏,李妙歆自然热络地同贺敏问好,她以为年龄相仿的她们会理所当然地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的,就像她与苏染是一样的。可对贺敏来说并非如此,她打量着李妙歆,用一种探究的目光,那目光中占据着大多数的并不是好奇,而是之后的那种复杂,贺敏同李妙歆一样,很早就知道彼此的存在,却是从未见过的,她听闻李妙歆的名字的时候已经是离开京城回到越城的时候了,那样的事儿她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的,知道这件事的她久久地站在门前,没有推开门的勇气,外头冷飕飕的风刮过来,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那会儿她是没有知觉的,直到母亲推开门猛然见到她站在门前,心疼不已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拉进屋内,骂她太傻,她瞬间流泪了,趴在母亲的怀里哭了好大一会儿,才哽咽不清地说:“不是说好了,等我长大了,让我嫁给小辰哥哥吗?”
母亲只是说,上头有意把宰相府的三小姐许配给苏辰,至于上头是谁,贺敏不知,当下却也知道上头是自己不可撼动的力量,她本不想在母亲面前掉眼泪,也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这一哭,母亲也跟着落泪了,贺敏只记得母亲的眼泪好似比自己的还要亮些,母亲也告诉她:“当初越国还在,如今咱们受制于人,往日的那些话怎还能作数?”
如今受制于人,贺敏想,是否会有不是受制于人的时候。
她曾经在苏辰前去越城的时候悄悄地去军营看过他,她是雀跃欢喜的,换了自己最喜欢的衣裳,也梳了一个自己一直喜欢却又不敢尝试的发髻,她问就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子:“你是苏辰哥哥吗?”
那时苏辰的身边还有旁的人在,夜晚风大,苏辰无法确定贺敏的声音有没有被旁人听去,可他还是用之前的温柔亲和的微笑对贺敏微笑,并告诉她:“是。”
那天晚上,是贺敏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她试图问过苏辰为何要隐形埋名留在夏国的朝廷中,这样的话没人敢明目张胆地问出来,除了夏睿华,可对夏睿华可以说的话,苏辰自然不能告诉贺敏,他更怕贺敏把这样的话传给苏染,只是说:“你长大了就懂了。”
贺敏懂得这件事的时候,是在苏辰消失的时候,她疯了一般地要冲出去找自己的父亲,却被母亲拉住,告诉她:“殿下做那样的事儿,迟早是要出事的,不是皇上容不下,就是魏国容不下,敏儿,你清醒些,咱们安安生生地待在这儿,才不会再给殿下惹更多的麻烦。”
事到如今她的父亲母亲还都称呼苏辰一句殿下,贺敏不知道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无法更改,还是真的是苏辰告诉她,那些事儿等她长大了就知道了。她忍下了要对母亲说得那些话,因为那些话告诉母亲也是无济于事的,反而要惹了母亲伤怀的,那些话,她要说给有用的人听才是。
李妙歆着急忙慌地要回长庆宫了,说是回去晚了皇后要担心她了,如此贺敏才收回了那样的目光,欠身相送,之后又苏染来拉着她的手让她进屋去,她也听话地跟着去了。对于没有见到阿春的事儿,贺敏倒是觉得奇怪的,似乎是随口问起来,正好端着茶水的卫琳把茶盏递给贺敏,道:“阿春病了,恐怕要等一些日子才能来伺候娘娘的。娘娘昨个儿还念叨着想念您了呢,您今儿个可就来了,可真是——”
“卫琳姑姑,有玫瑰花茶吗?”贺敏掀开茶盏,瞧了一眼蜜茶,合上盖子问道,带着笑意的眼睛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喜欢,口中却说“不知怎的就喜欢玫瑰花茶了,卫琳姑姑,姐姐这里有吗?”说罢,倒是做出了懊恼的模样,伸手拉住苏染的手,道“姐姐,是我不好了,打断了卫琳姑姑的话,姐姐可不要怪我才好。前些日子我病了,太医嘱咐不能喝蜜茶的。”
什么病,苏染自然是不知道的,而卫琳也忙撤下来了那盏茶,立马应道:“姑娘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换了玫瑰花茶来。只是娘娘不喜欢喝玫瑰花茶,还得容奴婢好好找找才是。”
正是如此,贺敏含笑相送,屋内剩余了她与苏染,而阿春又不在,卫琳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的,苏染有很多的话想要跟贺敏说的,不过她一张口,还未说出话来,就看到贺敏在她的面前落泪了,苏染慌张地伸手擦去贺敏的眼泪,问:“怎的了这是,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了?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了便跟姐姐说,姐姐虽然现在是个无名无份又无身份的人,可也容不得旁人欺负了你?跟姐姐说说,你这次为何要入京?可是跟上次是一样的缘故,若是如此,姐姐明日就去求了皇上,让她放你回家。”
“不是。”贺敏抽泣了几下,摇着头,“是敏儿一如宫就听到姐姐最近遭遇到的那些事儿,又瞧见姐姐伤了脚,实在是难过。当年姐姐也是咱们越国的公主,那里受过这些苦这些难!若是这样的事儿,被辰哥哥知道了,辰哥哥自然要心疼姐姐,又要自责他自己没有照顾好姐姐您的。”
苏染忙道:“这些事儿万万不可告诉小辰,你的家书中也不可写,他在越城,保不准贺相会告诉他这些事儿的,他若是知晓了怎还可安安心心的?”
“敏儿倒是希望小辰哥哥现在知道——可——”已经止住的眼泪瞬间崩塌了,贺敏不可抑制地哭出了声来。
这样的贺敏,苏染实在是没瞧见过的,就连当初那晚贺敏知晓自己要随着她自己远道而来的时候也没有这般的伤心欲绝,苏染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劝才好,一双手一遍一遍地拍着贺敏颤动不已的肩膀,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道贺敏所说的话是有着另一层意思的。
贺敏听不见苏染问自己,只好渐渐地止住了哭泣,抬眸,泪眼朦胧地对苏染说:“可是姐姐,敏儿不得不告诉您,辰哥哥现在——现在下落不明,甚至,连生死也是不明的。姐姐,敏儿求求您了,只有您可以救辰哥哥的。”
下落不明,生死不明那样的字眼进入苏染的脑中的时候,她还是恍惚的,可一瞬间也就突然明白了,小辰若不是出了意外怎会忘记了她的生辰,詹杉又为何会在她提及小辰的时候背过身子唉声叹气?那样整个人再次被掏空的感觉,令苏染害怕极了,她握紧贺敏的手,一遍一遍地坚定地告诉贺敏:“小辰,一定不会有事。”
卫琳端茶进来的时候,贺敏早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只是眼睛红红地看着是哭过的,姐妹相见激动地落也是最正常不过了的,故而卫琳并未多想,只是搁下了茶盏就要退出去,却在转身的时候被苏染叫住。
苏染往着卫琳,平静地道:“卫琳,皇上曾说,若是我的伤好了,就把我的剑还给我,如今我的伤虽未好全,可也是就要可以下地走路了,你明儿个等午膳过后去勤政殿问一问皇上,能否把我的剑给我。”
卫琳颔首,倒也是不明:“娘娘,为何要等到午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