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是许素雅家里人特意求了宫内的人留给自己的女儿的,她们家如今这样的情况自然是无法找出合适的人来跟着许素雅进宫的,一直伺候着许素雅的丫头就在许尚书出事儿后不久就跟着府里的一个家奴跑了,临走之时不但没有对许素雅表示任何的不舍和留恋,反而偷偷地带走了许素雅预备着选秀的时候戴的一对东珠耳环,这就致使许素雅对身边伺候的奴才们都是没有抱着信任的心思的,这会儿听了珠儿这般说,也是懒得去理会了。
与她不同的是,刘元琦进宫来了两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丫头,各个都是对她死心塌地的,年纪相仿在一起也是有说不完的话的,刘元琦去向明双月请安的时候,明双月瞧着站在刘元琦身后的年纪轻轻的子晴和清怡心中自然是放心不下的,便说:“你身边有贴心的人是好事,只是皇宫不比在家里,你还是要嘱咐她们懂得分寸才对。”
“是。”刘元琦应声行了礼,没有丝毫的做作,反而浑然天成。
这样倒是令明双月微微有些不自在,想当年,她衣不蔽体地在她们家为他们跳舞献艺,她的母亲还狰狞地骂她是下贱的人,如今却眼瞧着这个识礼知书的小姑娘对着自己做出这样恭顺的动作,不免让明双月感慨万分的。她与刘元琦在窗下的榻上对坐,明双月手中缝补着夏祁的衣裳,红烛跳跃,道:“让你跟我这住在这里是委屈你了,可然你住远一些我也是不放心的,不过将来你终究会有自己的宫殿的。”
刘元琦坐在一旁无事可做,不过觉得这样跟一个人说说话也是不错的,便也道:“我如今倒是不想这些的。”她的话实则还未说完,察觉到不该这样称呼自己,便改口道“嫔妾并未有这些想法。”
明双月抬眸瞧了瞧刘元琦,笑了笑,低头继续着手中的动作,道:“就咱们俩在这里,不必如此。不过皇上最近可是忙的不可开交,恐怕是顾不上后宫的,定然是要等些时日的,你别恼,皇上只要想起来后宫还有新人未宠幸,第一个便会是你,旁人谁也无法跟你抢的。”
一席话说的刘元琦倒是脸红了,她却没有害羞,依旧是落落大方地笑着:“皇上是忙的。”她的眼睛瞅着外头的如同水洗一过的月亮,颜色都要比往日淡一些,那月亮就挂在树梢,她往常想着高高在上的月亮是怎么也够不着的,如今瞧着去也不觉得那么的遥不可及。
末了俩人说了些往日的事儿,说起刘元广的那个妻子,如今也得唤作一声将军夫人的,刘元琦倒是微微有些不悦的,道:“那个人儿嫔妾瞧见过,且不说长相如何,瞧着是个不会顾家的人儿,哥哥也是那样粗心大意的人,这样下来那么大一个家怎么安心地交给她?”
“你倒是了解她。”明双月手中的活计并未做完,不只是眼睛累了,还是想起了那个年少时期翩翩少年的模样,把针线篮子搁在桌上,道“她的性子和你哥哥的合得来。”
之后刘元琦又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这位嫂子的不满,可明双月却走了神,刘元琦知道自己该走了。门外的子晴和清怡见她出来纷纷走过来挽着她的手臂,三人并肩而行往自己的屋内去,刘元琦走至阴影处,停了步子,子晴想着她忘了什么事儿,便问:“小姐,您怎么了?”
刘元琦的目光看着远远地天际,道:“你们说那个长乐公主到底长什么样?”
子晴不明所以地蹙眉,随口就说:“小姐,您好端端的问苏妃娘娘做什么?”
一边清怡给了子晴一个颜色,子晴忙噤声不语垂了头,刘元琦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屋了。夏睿文的确是忙的,八月就是太后的寿辰,六十岁的寿辰应该好好热闹热闹才是,不过唐芷的产期也是在那个时候的,加之这齐王要大婚了,许多事堆在一起,明双月自己一个人定然也是吃不消的,太后倒是恩准刘元琦跟着明双月学着怎么处理那些看起来很简单里头却处处是门道的琐事,刘元琦格外地聪明,做起事来连皇后都忍不住夸赞她。
这日午膳明双月和刘元琦都被皇后留在了长庆宫,为了顾及皇后的胃口,饮食一应是清淡的,三人刚刚坐下,外头便有声音说皇帝来了。明双月就在皇后身边,扶起来的速度是比冬月要快的,皇后习惯了如此,一个眼神递过去,就是陪伴多年的默契的。夏睿文进门叫起了之后,由着冬月给他盛了一碗乌鸡汤,他端起来喝了一口,问了问皇后最近身子如何,才瞧见默默地坐在一边的刘元琦,起初愣了愣,不过很快地适应了他的身边有新人进来的事儿,便说:“今儿个早晨听说你父亲的身体又不好了,朕预备着一会儿去学士府上瞧瞧,你若是无事便随朕一同回一趟娘家,顺便也给你的哥哥们送个行。”
皇后没有丝毫的不痛快,只是问:“这么快就要走了?”
“边疆不安宁,就连东北大山那头的小国都开始百修国都开始打仗了。”这么轻而易举地一句带过的事儿,后宫中没有见过世面的女人们自然是无法想象的,就连在风尘中待了数年的明双月也无法深切地感知那样的场景。
倒是一边的刘元琦道:“听闻百修国物资匮乏,今年大旱,也算是一劫,百姓们食不果腹,自然会有暴动。”
皇后和明双月都格外惊异一向寡言的刘元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而且还是在夏睿文的面前,不过夏睿文却格外地意外,目光中有着赞赏之意,笑道:“你说的没错,外人都说刘大人学富五车,两个儿子却都从武了,你却给朕惊喜。”
一顿午膳下来,夏睿文倒是与刘元琦格外地谈得来,皇后和明双月都极少地能插上嘴的,实则明双月不是不知,只是不愿说罢了。夏睿文起身离开长庆宫之前,还嘱咐刘元琦道:“一会儿回去收拾一下,朕差人去接你。”
刘元琦点着头目送着夏睿文离开,之后眼角余光看到皇后和明双月,便匆忙地屈膝跪了下来,身后的子晴和清怡不明所以,可见自家主子跟着跪了下来也跟着跪在了那里,这一下倒是令皇后觉得荒唐,笑道:“你这是做什么?皇上愿意和你说话,是你的福气,不是你的过错,这边的事儿你暂且不用操心了,回去吧。”
从长庆宫出来,明双月倒是惊奇地同云舒道:“我也不是不了解她,她爱看书写字是没错的,只是不过是平日里爱看些诗集罢了,怎的还看起了史书来了?”这话说出口明双月便知道不该说的,显然是小姑娘为了皇帝下功夫用心思了。
刘元琦出宫并未同夏睿文同乘一辆马车,不过对于她来说已是格外满足,马车在经过上饶院的时候停了下来,上头有人过来传话说是让她自己先回家等着,皇上去上饶院处理一些事儿,随后再去学士府。刘元琦在不明白的情况下回了家,迎进门来的就是那个她不怎么喜欢的嫂子,可是嫂子对她很是热络,拉着她的手硬是要带她去看后院已经出了花苞的桂花树,刘元琦不好推脱,只得跟着嫂子去了后院,心中还惦记着在半路绕走的夏睿文,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
上饶院的事情都处理妥当了之后,夏睿文却还惦记着在岭南苑的苏染,牵了马来,径直地穿过已经红了的枫叶林子策马扬鞭地往岭南苑来,下了马车见到苏染站在院子内仰头看着院子内的那个桂花树发呆,他不忍打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却在那个时候来了一阵风,环佩叮当响,苏染扭头来看他,眼睛里丝毫没有意外。
夏睿文笑了,问:“你知道朕要来?”
“听见了马蹄声。”苏染收回目光,也不再仰头瞧着桂花树,日头静静地落下来,她白色的衣裳周围都是柔和的光,夏睿文呆呆地在一旁瞧着,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却听苏染继续道“能不能给我一把琴。”
夏睿文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他朝前走了一步,道:“无聊了?”
苏染没有否认地点了点头,夏睿文就站在他的身边,仰头望着上头,那是苏染方才瞧过的地方,绿色的嫩叶间有朵朵的白色的花,花苞还很小,想要真正地开花,还需假以时日才好。
“改日我来带你去临溪楼听书,那里的先生讲的格外好。”夏睿文极力地想找一些话题能够让苏染开心一点,心内却翻来覆去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实则也没去过临溪楼,只是听林词在他的面前提及过,觉得有意思便记下来了。
苏染没有点头,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想出去。”
“为何?”夏睿文心内有些慌,不等苏染回答,又急急说“若是你觉得跟朕一块不舒服,那朕不去,让卫琳和阿春陪你去,让詹杉随同也可。”
苏染没有回应,夏睿文在心内叹了口气,又觉得不该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苏染,复又笑的灿烂地对她说:“无妨,你何时想好了想做什么,随时告诉卫琳。”
夏睿文要走,苏染猛然转过身,跟着他走了一步之后站定问他:“琴你何时差人给我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