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帝的到来唐芷是惊喜的,本想着她喝完了安胎药之后就要去睡了,夜色深深,皇帝定然是不会漏液赶来了,可皇帝来了她高兴极了。屋内火盆的火烧的正旺,唐芷亲自为皇帝褪去了外裳,眼神依旧妩媚。
皇帝顺势坐在了窗边的床榻之上,单手撑着头,道:“坐下歇着吧,小心着点身子。”
唐芷满心欢喜地应着,伸手抚摸着自己渐渐凸显的小腹,嘴角的笑容便更加明丽了起来。计算着孩子应是明年七八月份出生,唐芷便道:“七八月份这宫里太热了,臣妾恳求皇上能让臣妾早些去上饶院待产。”
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宫门外有赵美人清脆的声音:“娘娘,娘娘,嫔妾找到了好玩意了。”她一股脑地冲进来,清灵站在廊下也没好拦住,更没来急得告诉赵美人皇上在内,她就一阵风似地冲了进去了。
唐芷的脸色是格外难看的,赵美人对皇帝的存在是吃惊的,她匆忙跪下磕头,便把手中的白玉观音搁下就要离开,桃红色的披风上星星点点的是刚落下的细小的雪花,夏睿文瞥见了便叫住转身的赵美人道:“外头下雪了?”
赵美人激动的心情此刻溢于言表,皇帝从未主动对她说过话,入宫初次侍寝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被皇帝碰过,她一度以为是皇帝不喜欢自己,可她私下里也打听了,皇帝对谁都是如此的,就连皇后娘娘好似已经两年都没被皇帝碰过了,她便也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了。
“是下雪了,可好看了。”赵美人屈膝行了一礼,嘴角是甜美的微笑。
夏睿文偏了偏头看向窗外,果真是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地上已经是薄薄地一层白了,他目光沉了沉,心思飘忽不定了起来。
赵美人不知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此刻见皇帝瞬间冷下来的脸,胆怯地看向唐芷,唐芷更是瞪她一眼,赵美人便愈发地恐慌了,可是碍于皇帝方才叫住了她,这会儿她也不好不告而辞了。
屋内闷热的令赵美人喘不过气,她并未退下厚厚的披风,想着也是把母家费尽心机淘来的玉观音送与唐芷便离开的,身体出了一层一层的汗,黏腻的令她格外不舒服。
“你扭扭妮妮地作甚?”唐芷终于认不出开了口打破了这黏腻尴尬的气氛。
夏睿文缓缓转过头来,表情有恢复了让日的冷漠,赵美人不敢瞅皇帝,只是垂着头道:“臣妾,臣妾热。”
唐芷不耐烦地摆手,道:“快走吧。”
夏睿文并未开口,可见也是默认了唐芷的吩咐的,如此赵美人又忙不迭地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屋外清冷的空气令她觉得舒爽不少,出了门转身看的时候,她这才瞧见同清灵一同站在一起的王总管,而且清灵的表情格外不好看,黑着一张脸,赵美人匆忙地收回了视线,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她捂着吃痛的额头,还没有张口骂,就呆在那里。
那日唐芷怂恿诸人一起去看落魄的苏染,而苏染硬是一把拽着唐芷的衣裳一直推着把唐芷推了出来,赵美人在一旁早就看傻了,也早就怕了苏染了。此刻到了嘴边的话打了转地咽了回去,顾不得行礼,便匆忙地跑了去了。
夏睿文并没有有心想要制造嫔妃之间的矛盾,他只是看到苏染站在那里等着自己有些心慌又有些愤慨,便随口说了一个地儿,至于这个地儿为何是华福宫,他这几日耳边听得都是华福宫,太医更是一天三遍地往勤政殿递消息,膳房也是一天三遍地来告诉他华福宫都吃了些什么,自然而然华福宫便脱口而出了。
王总管此时不好去内殿,便让清灵去通禀了,这次夏睿文没有回身去看,听得清灵禀告苏妃在外,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睛瞎打出了一片好看的剪影,唐芷见此,沉默片刻便道:“皇上,不如请苏妃妹妹进来吧,外头怪冷的。”
夏睿文不语。
唐芷又道:“皇上,苏妃妹妹想必是有事找您的,要不您就去苏妃妹妹那里吧。”
夏睿文依旧不语。
唐芷嘴角一笑也不劝说了,只吩咐清灵:“去拿把伞给苏妃,就说皇上已经歇下,有事儿让她明个儿再说。”
她揣测,皇帝是不想见苏妃的,至于为何不想见苏妃,是因为夏睿华,还是那个魏国的皇子?唐芷心中冷哼,这苏妃还真是魅力无边,转了转眼珠,唐芷凑近了一些,道:“皇上,眼瞧着除夕团圆夜了,臣妾听闻贤太妃好似身子不大好,这齐王是否让他归来?”
良久,夏睿文瞥了一眼唐芷道:“怎么问起这个?”
唐芷一向很怕夏睿文瞥一眼的这个神态,本来夏睿文的面目就冷硬,这个表情更是吓人的,好在如今她有孩子护体,也就肆无忌惮了,只是笑着道:“臣妾瞧着贤太妃可怜罢了。”
夏睿文心不在焉地,并没有听进去唐芷的话,他静静地听着外头离开的脚步声才松了口气,可又觉得有些疼,心疼。
好似自从那日养性居内一别,他们再也没有面对面说过话。
卫琳撑着伞挡着纷纷落下的雪花,对苏染道:“娘娘,您别担心,太后应是不会为难贺姑娘的。”
苏染自然在心内告诉自己无数遍,贺敏乖巧太后不会为难,可太后本就不喜欢她,若是迁怒贺敏她该如何是好?贺兴一生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她定是不会让贺敏在自己身边受一点伤害的。
她一路疾步走到居安宫,居安宫内一片漆黑,太后已经睡下了。苏染抬头仰望着蓝底门匾上的鎏金大字,眼角有些濡湿,她推开了卫琳替自己撑伞的手,一甩披风,义无反顾地跪了下来,扬声喊道:“苏染求见太后。”
路上不远处的灯笼散发着无聊的光芒,地上的雪越来越厚,天上的夜空黑的彻彻底底。
远处风声如泣如诉,头顶雪花纷飞。
卫琳想张口劝的,可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她看着苏染沾满了雪花的青色的披风,想到了那日她在越国皇宫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面,她是那般的华丽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高高在上地告诉紧随而来的夏国人‘让你们国君娶了我,我拿越国做陪嫁’那个时候人群中可是有手握刀剑的战士,她却不怕,她记得草原上自己狼狈地跪在唐芷的帐篷前,苏染托着自己的手臂,说‘人我带走了’时候的干脆利落,以及骨子里的倔强傲然,一直没变。
她合起了伞,一言不发地跪在苏染的右后侧,脊背如同苏染一样的笔挺。
居安宫内的灯始终未亮,而苏染始终未起。
早起小太监们推门就见满身是雪的两个人跪在门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去禀告。秋嬷嬷看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确定这两个人跪在居安宫门前的人是否还活着。
苏染睫毛动了动,道了句:“劳烦嬷嬷通禀,苏染求见太后。”
秋嬷嬷确定了苏染的生存状况,忙不迭地转进屋对正坐在梳妆台前的太后道出了方才自己所见的一切,太后起初自是不信的,缓缓睁开眼睛,道:“她跪了一夜?”
之后,太后嘴角一笑,吩咐秋嬷嬷:“这话你原样说给那丫头听,哀家倒是要瞧瞧,她到底吐不吐口。”
实则秋嬷嬷有些费解,太后看不上苏染,想要除掉苏染的决心她都清楚的,而太后完全可以揪出苏染的错处来惩罚她,没有必要牵扯进来一个贺敏,而她明白太后这么做根本也不是为了受伤的李妙慈。
秋嬷嬷转身往居安宫的后殿去,推开门就见贺敏发髻凌乱地抱着自己锁在角落里,见到有人进来,吓得浑身瑟瑟发抖,一下就哭了。秋嬷嬷纵然心疼,还是照着太后的吩咐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贺敏听到苏染为了自己在大雪纷飞的夜里跪了一夜,嚎啕大哭地爬过来抱着秋嬷嬷的腿道:“嬷嬷……嬷嬷……我……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太后要我说什么,我真的什么都……不知……不知道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姐姐,救救姐姐。”
秋嬷嬷于心不忍,别开头不忍去看,还是劝道:“你若是说了,便没事了。”
“说了便没事了?说了便没事了!”贺敏喃喃自语地松开了抱着秋嬷嬷的手,转而目光呆滞地看着某一个方向,良久才说“我记得苏辰哥哥曾经跟我说,魏国的三皇子想要娶姐姐为妻。”
魏国!秋嬷嬷心中一激灵,忙转身去回了太后。
太后听罢,只是冷笑:“看来那小丫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去给他梳洗打扮一番,带她去见苏妃,让苏妃看一眼便是。告诉苏妃,若是她老老实实的,哀家便善待这丫头,若她还是以这样的手段来逼迫哀家,别怪哀家不客气。”
外头的宰相府内李宰相接到了来自番邦的唐启山的消息,李宰相唤了李夫人过来,直接就道:“告诉皇后,若是她这个皇后不想做,便趁早自行了断,把皇后之位腾出来,越城刺杀这么大的事儿她竟然一个字没有向老夫透漏,真真是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