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上气氛一时尴尬不已,夏睿文搁在桌子下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他身体有站起来的趋势,可却有一股力道摁住了他的腿,他侧脸看过去,见到皇后在冲她摇头,他刚才因为气愤和不服气的心思瞬间淡了下去,又坐了下来。
林词一时焦急地抓着自己的头,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来。
夏睿华依旧平静道:“三皇子马术在魏国也是佼佼者,我也想领教一下三皇子的功夫。”
皇后端坐上首,此刻母仪天下的气势格外的浓郁,她望着魏成轩,道:“三皇子,我们一行人舟车劳顿数十天在抵达此处,你觉得此时与我们国君比试骑射算是公平?”
魏成轩哈哈一笑,从桌上拿起酒壶,往自己的口中倒了去,之后伸手一抹嘴角,平时着对面的夏睿华道:“好,我就跟你比试一番。只是,先让旁人助助兴吧。”
他的视线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最终落在了一身红色骑马装的苏染的身上,他的脸上挂着期许又算计的笑容,道:“长乐公主?”
头一次,苏染看到了夏睿华看向自己,她嘴角动了动,心想是否他也期待自己再次看到自己骑马的样子。她迅速地垂下眸子,想起自己的马术能够有今日的造化,还是夏睿华教她的。
浩瀚晴空之下,他向她介绍如何更好地控制马匹的方向,告诉她如何让自己紧绷的身体在马背上迅速地放松下来,更告诉她如何跟马儿交流感情,当时苏染笑他啰嗦,他也不生气,只是说:“至少你自己一个人骑的时候,我会安心。”
苏染明媚地笑着,问:“你会陪我的,一直。”
他站在那里,望着红色小马驹上笑的张扬的苏染,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夏祁的欢呼雀跃的声音打破了苏染的沉思,她听到夏祁用骄傲的语气说:“苏娘娘会骑马,苏娘娘会的。”
唐芷冷冷地哼了一声。
苏染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正中央直接通向夏睿文的位置的那条道路上,行了礼,什么也没说。
魏成轩拍了拍手,他身后的那名穿着蓝色骑马装的人走出来,魏成轩的视线落在人群中央的苏染的身上,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他道:“我身边的黛青也懂得一些骑射,便由她陪着长乐公主。”
苏染这才抬眸,看到黛青的那一瞬间她微微有些发怔,方才在人群中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此刻这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穿着的衣裳是那么的熟悉。除了苏染之外,其余人也明了,原来男儿装扮的黛青是个女子。苏染看向魏成轩,他冲着自己挑了挑眉毛,苏染恍然大悟。
黛青身上的这件衣裳正是她十六岁那一年随同父亲骑射的时候穿的。
魏成轩,苏染心中闪过这三个字,脑中却拼凑不出来俩人之间有过什么过分的接触,唯一的一次便是那次围场围猎时,她一箭射中了他身边的那只黑熊。仅此而已。
在场诸人的兴趣被提到了最高处,交头接耳的也不再交头接耳了,吃菜喝酒的人也搁下了手中的筷子,跑神儿的人也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
夏祁在一旁替苏染加油,皇后眼中有惊愕,夏睿文有些担心,他看了看夏睿华,他的脸上并没有自己的担心,而是一副早知结果的淡定。
马匹被牵来,所有人移了场所。
随着晨起的朝霞,苏染和黛青一人牵着一匹马站在规定好了的起跑线上。苏染背后是一匹棕红色的骏马,她稍稍欢喜,伸手摸了摸那马儿的鬃毛,在马儿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夏睿文再次看到了她的笑容,竟然是对着一匹马。
那天的笑容若是对着夏睿华,他嫉妒夏睿华理所应当。
可如今一匹马竟然都能看到苏染的笑容,唯独他没有见到她真真正正地对着自己笑过。
一声鞭响,俩人都是飞速上马,然后扬着马鞭奔腾而去。
俩人前半段路程是不相上下的,走远了些,身后之人看不到的地方,黛青对她道:“长乐公主,三皇子让我转告你,小心些。”
苏染淡然一笑,对她道:“我不会输你。”
黛青亦是笑道:“我能够跟长乐公主赛马已是几生修来的福气,输赢都不重要。”
“不许让我。”苏染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扬鞭而去。
黛青瞧着前头火红一片,笑了笑,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紧随而来,道“自然不会。”
之后俩人不相上下同时归来,赢得在场一片喝彩之声。夏祁第一个奔向苏染,道:“苏娘娘你太厉害了。”
苏染看向了夏睿华,她的目光第一次这般的直接地看向她,她脸上有俏皮的笑容,对她道:“我已经用尽了全力,接下来看王爷的了。”
自那日一别,她头一次对他说话。
夏睿华平和的面容此刻亦是望向她,他没有说话,嗯了一声,朝着魏成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夏睿文看着苏染毫不避讳地同他说话,看着她脸上如同小姑娘一样的开心明媚的笑容,有些不快。他拿起酒樽饮了一杯,默默不语,这样的夏睿文让一旁的皇后有些惧怕。
魏成轩和夏睿华的比赛算是收官之战,他们在那么长的道路上互相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归来的时候两匹马并肩而行,这样的场景一时让诸人呆住。一时不知道该赞叹三皇子马术好,还是该抱怨夏睿华没有用尽全力。不过这样平和地结束异常马术比赛,也不伤和气。
魏成轩之后便启程要离开了,临走之时,他留了一支箭,当面交给了一同来送行的苏染。众目睽睽之下,他双手递上那支箭道:“长乐公主,后会有期。”
之后,他翻身上马,一行队伍踩着已经枯黄的草原,渐行渐远。
人群中不免有人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今日身体稍微舒缓些的唐芷也来了,她就站在苏染的身侧,她看的格外清楚,方才那魏国的三皇子的眼睛里有流动的情愫,她一眼就明白了。
送走了魏国的皇子,夏睿文定下了队伍休整,明日启程进越城。午膳过后,苏染忍着脚心的剧痛回到营帐内,鲜血早已经染湿了她的鞋底和袜子。阿春捂着嘴巴看着卫琳小心翼翼地替苏染褪去鞋袜,有些心疼又格外的气愤,当即便道:“怎么弄得?”
卫琳忙着用毛巾沁了热水替苏染擦拭脚掌的鲜血,顾不得回答阿春的问题,苏染只是淡淡道:“无妨,马镫上的钉子起来了,不要在外头乱说。”
阿春那里肯听又问:“怎么好好的就钉子起来了,肯定是有人故意的,娘娘,这事儿奴婢要禀告皇上,芸妃下药的事儿就那么绕过了她,指不定这事儿还是她指使的,奴婢瞧着今早她说话就阴阳怪气的。”
卫琳把被苏染的鲜血染红的装满了水的盆子塞到了阿春的怀里,道:“悄悄地倒掉,别让旁人发现。”
“怎的我们家娘娘受了伤还要掖着藏着?”阿春愤愤不满,不过碍于苏染和卫琳的坚持还是端了盆出去,虽然是悄悄地找了个地方把满盆的水倒掉了,阿春还是不安心,趁着午膳后大家都午睡的时候把这话递到了夏睿华的跟前。
夏睿华听后有些吃惊,嘱咐阿春好生照顾苏染,此事他定然会查清楚。阿春听后心中稍稍有些安慰,便要转身回去营帐,路上竟然遇到清灵,俩人撞在了一起,清灵手中的汤盅洒了一地,当下便埋怨道:“你慌什么呢,这早上就炖上的粥,我家娘娘就等着喝呢,这些可好了,全洒了。”
阿春忙道歉,蹲下来去捡那摔在草地中间的碗,清灵有些厌烦地看了她一眼,视线划过阿春翠绿色的衣袖,看到那衣袖上上的血渍时愣了愣,神色有些不自在,忙推开阿春,自己捡了碗,匆忙离开了去。阿春猝不及防地被清灵推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还没站起来,就看到清灵离开的身影。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一时间心中一颤,也匆匆忙忙地回了苏染的营中来。她半掀着帘子一边道:“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等到那帘子完全被她掀开,才咋然看到夏睿文坐在那里,脸色沉沉。阿春吓得呆在那里,一脸惊恐地望着苏染。
夏睿文见此,冷声问:“什么不好了?”
阿春扭扭捏捏地没有说出个一二三来,夏睿文当下就骂道:“怎么伺候的你们?”
卫琳在一旁忙道:“皇上恕罪,是奴婢们不小心。”
夏睿文的视线划过苏染沉静的脸上,心中格外烦躁,道:“你可曾想过越城?”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他清楚地知道苏染嫁到夏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好好地守护越城,他们两个也都清楚只要苏染好好地活着,越城百姓便可安心。
苏染不愿与他争辩,垂眸道:“想过。”
对于苏染表现在自己面前的不在乎不上心不看重,这样的被无视被忽视简直要让夏睿文疯掉,可他只得握了握自己的手,捏了捏自己的掌心,瞪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发不出火来。他霍地站起来,再次瞪了苏染一眼,随后又冷哼了一声,没有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皇上走后,苏染和阿春都很是不明白地望着卫琳道:“皇上怎么会来?”
同时被两个人追问,卫琳只得无奈地抽了抽嘴角,道:“奴婢也不清楚。”
而阿春见到卫琳在这里,又不好把方才的事儿说给苏染听,好在苏染和卫琳也没有问她,如此她便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