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魏成轩这样说,苏染情不自禁地就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夏睿文的身上,她看到他面目从未有过的难看,一时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对魏成轩解释一二,可她还未开口,便听到魏成轩又说:“父皇还打算把锦儿送到夏国去呢,这下我回去是劝还是不劝?”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苏染的目光就在这个时候跟夏睿文对上了,她们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愕。一旁的夏睿华不敢去看苏染,更不敢去看夏睿文,他觉得后背一片濡湿的冷汗,这份不敢不是因为夏睿文是皇帝,他是臣子而产生的身份上的差别,这份不敢,是因为他心中的情。
见到气氛一时冷了下去,魏成轩抱拳朝着夏睿文道:“此事本是要今晚要与夏国君商讨的,如今不当心说漏了嘴,那便请夏国君好好思量,我七妹锦儿如今也是适龄年纪,美貌嘛……”魏成轩顿了顿,把视线固定在了苏染的身上,继续道“虽然比不上长乐公主清绝秀美,可也算是美人一枚。”
夏睿文眉头锁的死死的,没有回应。他此次前来的的确确有苏染所说的那几点因素,其中更重要的不是震慑魏国,因为他震慑不了。魏国国君如今六十有余,把持魏国朝政四十余载,朝廷之内都听命于他,上下一心,自然不必担心权利被侵犯的事儿,魏国的强大理所应当。而他呢,接管朝政五年有余,朝廷之中的大部分的势力都散落在宰相府,外戚干政,他清楚地知道如今他不过是在消耗父亲的成就,他不能如此。
这次走这一遭,他想用自己的诚意来劝得两国和解,和解不禁是给魏国机会也是给他们夏国,三年来的交战,两国都筋疲力尽了。由此看来,魏国国君同他的想法是相同的,可他动用了把女儿送过来的想法,就证明,两国终有一天还是要交战的。而那个所谓的七公主,就是牺牲品。
夜晚的晚会上,表面一片祥和,暗里藏着的较量无处不在。苏染坐在下首,想着今晚魏成轩的那句话,沉思了许久,她在越国的时候听说过魏国国君有许多女儿,其中大公主,四公主,六公主都早夭,仅存的几位公主,二公主嫁给了当朝的一位将军,三公主远嫁西罗国,五公主好似为了情殇自杀,不过死没死民间没有定论。这位七公主,苏染从未听说过。
皇后见苏染的面色不好,在散席了之后还特意派了冬月来问候她,是否是不舒服,苏染摇头,谢过皇后,带着卫琳和阿春匆忙回了自己的营帐。
夏睿文安置好魏成轩之后,回来的时候召了林词过来,夏睿华自然也在列的。他的营帐内宽敞明亮,夏睿文盘腿坐在毯子上,伸手指了指对面的两个地方,示意夏睿华和林词坐下。
本来林词碍着君臣之礼,有些扭捏,夏睿文便嗔道:“别矫情。”
如此几人坐定之后,夏睿文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关于魏国,第二件事关于越城,第三件事关于番邦。
夏睿华静默听着,时儿发表一些自己的意见,林词也说了自己的见解,最后说起魏国的那个七公主,林词惊的下巴都掉在了地上,不假思索地便问:“皇上,您会答应吗?这魏国国君也太不讲究了,这不是光明正大监视我们嘛,这,这是欺负我们夏国没有适龄的公主吗?”
他言辞激动,可见是真的担心。
一边垂首的夏睿华道:“若是皇兄觉得为难,我们还有最坏的路可以走。”
夏睿文自然知道夏睿华所指是什么,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愿就牵连无数战士走上战场。这会儿纠结的心绪让他不禁想起了一月之前,他坐在勤政殿听说越国的长乐公主要让自己娶她的消息,那会儿他没有一点的犹豫便答应了下来,如今再次面对同样的事儿,他却万般不愿。
其中的差别,夏睿文想,是否是越国当时已经亡了,他可以很好地控制没有威胁的长乐公主。而如今魏国国力强盛,他害怕了?
这样的想法令他愈发恐惧,他是一国之君,不能有惧怕的感觉。
林词见夏睿文沉默,又道:“皇上,其实,你答应了也无妨,兵法上不是说嘛,将计就计嘛。”
“好了,此事朕自有定论。”他挥了挥后,止住了林词还要再说下的冲动,他的视线落在林词的脸上,继续道“夏国即便有适龄的公主,难不成也要用同样的法子,去嫁给魏国?魏国国君如今可六十了!”
夏睿华默默地说了句:“魏国国君六十了,我们只需等机会,便可了。”
几人对望,自知其中深意。
经过一日的太阳的照射,草原上一层薄薄的雪霜已经悉数融化掉了,今早又是晴天,苏染出门就见红彤彤的太阳从草原的尽头缓缓升起来。身后有熙熙攘攘的人声,苏染回头,见明双月领着夏祁朝她走过来,母子俩都换了轻便的装饰,瞧着明双月少了一丝妩媚,多有一丝英气,而夏祁,更是有了小威风。
“你们这就换上了?”苏染伸手揉了揉夏祁的头,含笑望着他,夏祁自从昨日之后激动不已,折腾到半夜还在营帐内模仿着苏染舞剑的场景,今早又一早地爬起来,嚷嚷着让母亲带着自己去找师傅。
明双月愣了愣,问他:“哪位师傅?”
夏祁一脸嫌弃地望了望母亲道:“自然是那日舞剑的那位娘娘,儿子要拜她为师的。”
当下明双月哭笑不得。
此刻小孩子终于见到自己崇拜的人,满心欢喜极了,拉着苏染的手道:“我想叫您师傅,可母亲说不该那么叫,让我叫您苏娘娘。苏娘娘,父皇今日安排了马术比赛,祁儿会骑马,您会吗?”
他一脸崇拜又满带期望地望着苏染,在夏祁的心中苏染是他的榜样,榜样自是无所不能的。在看到苏染点头之后,小家伙雀跃地拍手,拉着苏染的要带她去营帐。
苏染和明双月都愣住,不知道小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小家伙见苏染不挪动,伸手指着营帐,又指了指苏染身上的衣裳,道:“苏娘娘,您还未换衣裳,穿成这样,不能骑马的。”
不远处唐芷裹着厚厚的披风往这边来,见到明双月和苏染这两个她最讨厌的人聚在一起打心眼里地厌恶的,听得苏染要骑马,眼珠一转,白了一眼苏染道:“果真是长乐公主,无所不能啊。”
言语之中的讥讽之意,分外明显。
苏染并不想理会她,可唐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在明双月身上打量了几圈,啧啧道:“本以为明婕妤跳的好舞,没曾想还会骑马呢,本宫真是想一睹风采呢,真是不知明婕妤的马术是否如同舞蹈一般千娇百媚,令人神魂颠倒。”
自己说的畅快了,即便无人理会,唐芷依旧高高兴兴地继续前行了。
明双月脸色有些不太好,夏祁见俩人都不动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道:“母亲,儿臣是不是又闯祸了?是不是又惹芸娘娘生气了?”
小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瞧着很是惹人怜爱。明双月张口,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倒是苏染伸手揉了揉夏祁的脑袋,对他笑了笑,道:“芸妃娘娘晕车,身体不舒服,你日后离她远一些。不是想看骑马吗?走,苏娘娘带你一起。”
夏祁瞬间就笑了,苏染把孩子交给明双月,自己领了卫琳和阿春回营帐去换衣服。衣架上本就有准备好的红色的骑马装,只是苏染不愿碰,故而就没有换,她怕自己在马背上想起那个人来,那些俩人洒在茫茫大草原上的笑声,好像如同草原疯长的草一般在她的心里肆意生长,怎么也忘不掉,怎么也摆脱不了。
那天是苏染第一次见夏睿文穿除了龙袍之外的衣裳,他一身黑色的骑马装坐在最高处,苏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竟然觉得有些惊艳。倒是一旁的皇后注意到苏染目光的停留处,起初以为是看向自己,微微一笑,可苏染并没有做出同样的回应,皇后有些尴尬,觉得有些不舒服。
魏成轩坐在里夏睿文最近的右边第一个,对面是夏睿华,苏染不经意匆匆扫了一眼,他脱了铠甲,依旧令她很是喜欢。
马术比赛本来是为了缓解一下无聊的气氛,交流一下感情,起初也的的确确是秉持着这样的理念的,可是后来似乎慢慢变了味了。魏成轩直接起来邀请夏睿文一起比试一番的时候,全场都寂静了。
束斌站在夏睿文后,抱拳朝着魏成轩作揖,自然是想要说:微臣奉陪到底的。
可话没说出口,便听到一声沉沉的声音在下首响起,吸引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夏睿华缓缓地站了起来,对对面的魏成轩道:“本王陪三皇子如何?”
束斌是普通的御前的侍卫,不是皇亲国戚,自然不能够代替夏睿文出行的,夏睿华此时站出来恰逢时候。在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魏成轩身上的时候,在众人都等着他答应下来的时候,可他却哈哈笑了几声,道:“镇国将军开玩笑呢,你久经沙场,马术自然不必说,我只是业余爱好,这样想来不公平,还是……”魏成轩看向夏睿文,嘴角浮起隐晦的挑衅微笑“堂堂夏国君不会骑射,亦或者,夏国君不给我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