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吐血真的没事？”云其语靠着床头，看凤于飞洗完澡出来就要上来。
凤于飞摇头，只是看着她，清俊的眉眼染着暖意，像是要看一辈子。
从青云山回来，连多走一步都不让，抱着她上楼，进来就一直陪着她，看着她。
端茶递水，小意伺候，比南风馆的小倌人还要知冷知热些。
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
她看他气色不好，满面倦容，估计也是最近没休息好，一直在照顾她，她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问凤于飞，也说不知道。
只觉得日子过得异常缓慢，他希望慢一点，又希望快一点。
总是折磨。
现在总算是到头了。
云其语赶他，让他去洗个澡，他也不去，死赖着她，她嫌弃他，说洗不干净不让上床，他也笑。
只要你在，不上就不上吧。
云其语心惊，大约这一回真是吓坏了他，再三的保证自己没事，才赶了他去洗澡。
结果也不知道是真洗还是假洗，几分钟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就凑了过来，几点水珠滴在云其语脸上。
看云其语怕冷的闪了一下，凤于飞又退了回去，左右看看，大概是想怎么能一边看着云其语，一边弄干自己。
云其语看他萌萌的在那里纠结，去洗手间弄干头发需要几分钟的问题，还是坐在这里擦头发看着她。
云其语突然想到这个词，禁|鸾！
他还能寸步不离的看一辈子不成，云其语有些想笑，看他站在那里，定定看着他，眸子里数不尽的情意流转。
“你把吹风拿来，我帮你吹。”
云其语刨着太子爷的短发，右手摆着吹风，动作有些不熟练，源自于她身体还有些僵硬，凤于飞不让她来，但她却要坚持。
古代妻子会为夫君束发，现在束不了，她就给吹吹吧。
太子爷头发在她指尖抓起，在流逝，再抓起，她玩心一起，就干脆揉乱他的发，太子爷也低着头，由着她玩。
偶尔弄疼了他，太子爷就回头瘪个嘴看她，有些说不出的宠溺。
云其语突然有给呆萌二哈吹毛的感觉，太子爷乖顺的不像话，突然福至心灵。
“以后都给我吹吧，好不好？”是私密的事，又透着彼此之间的信赖和亲密。
太子爷声音低低的，却是不敢大声，这相携到老的话，现在却觉得不敢奢望。
怕说出来，就碎了。
云其语吹风停了一下，“你说什么？”她听到他说，却听不清到底说了什么。
太子爷摇头，好的东西藏在心里就好，于是云其语又开了吹风继续。
却突然停了下来，凤于飞转头看她到底怎么了，却听到她不太相信的呢喃。
“你有白头发了……”
云其语的指间黑发中有根白发，银白的让人没法装作看不见，凤于飞不过才二十几，竟然有了白发，是为了她么？
云其语突然不可抑制的掉了眼泪，没有任何声音，只是一滴一滴的掉着眼泪。
凤于飞感觉热泪打在他的脖颈上，热辣滚烫，让他本来想开玩笑说为你愁白了也说不出来。
只是伸了手拍拍她，笑着跟她请求，“以后全白了，你也帮我吹吧。”
云其语点着头，带着哭意说好，可是心里却一点信心没有。
白首之约，生死同衾，是不是真的像嘴上说得那么简单？
她能醒来，已经是天意成全，可到底能醒来多久，她真的不知道。
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如且行且珍惜就好。
凤于飞上了床，将她揽过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这话，凤于飞曾想如果她醒来了，就要跟她说好多话，很多很多，将他一直没说的都告诉她。
可是她真的醒来了，他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从何问起，很想问问她为什么不肯醒来，很想问问她那个云其语还在不在了。
可时至如今，却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只要在就好。
云其语却也不提这些，只问他吐血有没有事，他笑着说，你回来了，我自然就好了。
一口心头血，能换的云其语回来，又算什么？
凤于飞本想哄着云其语先睡，明日再带她去医院看看才算放心，却不想被云其语哄得先睡着了。
大抵这些日子没有一天安心睡过，如今佳人在侧，他心里轻松，自然就睡得沉沉的。
这一夜，凤于飞睡得是最好的，夜里也将云其语搂的紧，怕人跑了。
感觉到她动，他就想要醒来看看她怎么了，可他使劲也醒不过来，眼皮子沉重的要死，全身都沉沉的使不上力。
一夜很漫长，他看见青云山下的阿霓说，你若是不救我，我就……就吸你的阳气，然后一转眼又变成了云其语穿着白裙子坐在他身上跳腾着嚷嚷，只会叫我自重，那你今天看看我有多重。
青云小筑，她对着他泪流满面，冲着他说不是叶家，是我，是我要你的凤氏。
青云书院，她在屏风后哭的唏哩哗啦，问他是不是自己要死了。
他在她门口守了半夜，她骑在自己身上，给他仔细按摩，跟他说这是跟我师父学的。
她缠着沐浴后的自己，非要让他看看自己认穴认得准不准。
小年夜她不远千里，只为了对他说一句，我是来给你送饺子的。
那夜落雪纷纷，她吃着桂花糕满脸红晕说希望明年的小年夜快快来才好。
叶家新闻发布会，她说她倾慕凤氏太子爷，所以隐姓埋名来到他身边。
书房门外，她俏脸薄怒，逼着他弹奏凤求凰。
新区路面塌陷，她跪在地上哭的没了自制。
天牢之内，她说我骗了父皇，怀了你的骨肉，你要让孩儿一尸两命么？
他中了药，她心疼的红了眼睛，说他早知道这样难受，为什么不干脆从了别人？
她给自己下|药，以身相逼，却仍要他的心甘情愿。
最后……
是她拼死抢身过来，他猝不及防，一剑进了他心口。
那伤似乎在他心上，痛的没法呼吸，阿霓说，我们的孩儿，看得见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我只问你，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他想说，他的真心纵然只有半分，也是都给她了。
他已经后悔了，能不能给他个机会再来一次？
前世已然错过，今生还要抱着遗憾吗？
呼！
他一下坐了起来，满头冷汗，虽然醒了，却还心有余悸，窗外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眼，转过头去找云其语。
人不在，床畔已凉了。
他心里一慌，就赤脚下来，开始大声叫人，洗手间没有，书房没有，他噔噔的下了楼梯，一步三个就到了一楼。
四处找着，终于在厨房看见了人。
然而，却心里彻底的凉了。
厨房门口只能看到云其语的脚，白生生的露在外面，横躺着。
他定了心神，慢慢走了过去，看见倒在地上的云其语，手里还拿着牛奶，约莫在给他准备早餐。
牛奶撒了一地，跟风于飞此时的心一样的泥泞不堪。
他轻轻开口，“别玩了，起来吧？”
“你不是说没事吗？怎么又倒下了？”
“你怎么总是丢下我一个呢？”
凤于飞蹲下身子，碰碰云其语的手，冰凉至极，他颤抖着挨上了她的鼻息。
没有，他又贴了耳朵去听心跳，却只有他自己的心跳。
凤于飞愣了半天，抄起了人就冲去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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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凤于飞欲言又止，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劝慰的话说得太多，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多余。
从前还能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如今怎么办？
医生说，节哀顺变。
都死了，要怎么说想开点这种话，连他们都觉得，这种话太过虚伪没有实际意义。
叶知晴在哪里哭的一塌糊涂，连韩靖明亮也有点红眼睛，云其语死了，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死呢？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给了人希望，又瞬间夺走。
让你空欢喜一场。
何况凤于飞心里会怎么想？
没人知道，凤于飞在想什么。
他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无表情。
让大家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你看我我看你，凤于烟站了出来，这时候也约莫只有凤于烟说的话凤于飞能听进去几分。
然而，凤于烟纵是再铁血佳人，见证这一段爱恨情仇之后，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凤于飞不会寻死，但他不言不语的跟死了又有什么不同？
云其语死了，大概凤于飞的心，也是死了吧。
凤于飞突然起了身子，所有人都是一紧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凤于飞轻松一笑，“我去陪陪她。”
云淡风轻，跟谈论天气一样的轻松。
然后进了病房，看着云其语，低低的笑。
除了笑，他现在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早知道昨晚就不睡着了，至少可以多看亮眼，至少可以多说两句。
如果既定的结局无法改变，至少可以争取更多的回忆。
可是他昨晚却该死的睡着了，梦里光怪陆离，阿霓与云其语交互变换，他有些混乱。
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如今醒来，却是死别，这次是真的死别。
云其语一点心跳都没有，一点呼吸都没有。
看来昨日云其语是回光返照，过来看看他，然后就要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还是他相思成狂，一切皆是幻觉。
还是他，其实仍在梦中不得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