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柔和地撒进窗中,在铜盆里漾起晶莹的光芒。一双白皙的手探进水中,捧了一手的水,将脸蛋凑近,大力地揉搓了几把。
拿起一边的毛巾,胡乱地擦了两把。林天天走出门外,在院内的小花盆前蹲下,用剪刀截了一段芦荟,将汁液抹在手心里揉了两下,一边往脸上抹,一边慢条斯理地晃进屋内。
“连个润肤霜都没有,这可怎么保养啊,”坐定在铜镜前,她凑近了脸,确定没有任何痘痘或者黄斑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不忘了抱怨两句:
“照这么看,等到三十岁,估计就得成黄脸婆了。谁说古代是健康养生的好地方?就连皮肤都保养不了咧!”想到在那个时代里,她的梳妆台上总是要放好几个瓶瓶罐罐的。再看看面前的桌上,连半个粉盒都没有,林天天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当然,不是说古代就是没有化妆品,只是想到,那些女子们光将白粉和胭脂抹在脸上,然而这个时代却没有与之对应的卸妆乳液的存在,林天天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化妆了——她可不想将铅粉残留在皮肤的毛孔当中。
肆无忌惮地张大了口,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她一边将头发高高地在头顶盘了两圈,然后扎成了一个马尾垂下。伸手从桌上摸起那个玉簪,插在头顶的发髻上,林天天满意地冲镜子里的人点了点头——虽然这个发型曾经被那个没有审美水准的家伙称为“道姑头”。
正这么想着,只听大门“吱呀——”一声:
“还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来啊。”林天天从铜镜中看向那个家伙。但当看见他一脸疲惫的困顿表情,她转过了身,忍不住数落道:“早就跟你说不要值夜班了,你怎么就那么顽固?!”
他在铜盆里洗了手,又抹了一把脸,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床沿,这才回答她:
“我不值夜,那你要我晚上睡哪儿?”
“那还用说吗?睡这儿啊!”她哭笑不得,“这本来就是你家啊!”
听见她的回答,张名扬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抬了右手摁了摁太阳穴,一边苦笑道:
“那你怎么办?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度一夜,你让外人怎么说?坏的是你的名节。”
她斜眼瞥他:“老古板,我都不介意了,你介意什么?大不了就当作合租房咯,虽然我没交过半点租金就是了。”
“这样吧,”他无视她的言论,起身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等到年底,你做媒的收入,加上我余下的月俸,也该能租一间房了。你看可好?”
“你什么意思?!”没想到林天天非但不领情,反而冷下一张脸来,“你这是赶我走?”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名扬长叹一声,不禁在心底感慨好人不能做。面对她显而易见的怒火,他好意解释道,“毕竟你一个姑娘家,虽然在你们那里看得开,但是在这里,你好歹还是注意点影响吧。照你这般胡闹,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林天天的脸色越发阴沉了:这个笨男人!这种说法,好像等不及要和她划清界限一般。她白了他一眼:
“我今儿个就跟你上司说,让他把你调回白班!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什么?!你要去见县官大人?”他不禁皱了眉头,“你去见他干吗?”
她邪邪地眯了眼,伸出手指戳他:“怎么了?你在担心什么?还是在吃醋?”
“怎……怎么可能!”张名扬别过了脸去,眼光游移于屋顶大梁上,闪烁不定,“我只是……怕你脾气一个犟起来,说错了话顶撞了老爷,看你以后还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林天天笑眯眯地望着他的后脑勺,在他的脖子根那儿如愿地看见了红色。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唇边勾勒出浅浅弧度:“说,谎。”
“……”这两个字让张名扬登时了没了言语,只是直愣愣地盯着屋梁,仿佛上面长了朵花儿似的。
见得他那样红了脖子傻愣愣的表情,先前的小不愉快也烟消云散。毕竟,虽然每次说到那问题她都要跟他斗口一番,可是她心里却也明白得紧,那老古板是为了她好。想到这里,她轻笑起来:“好了好了,我走了!你赶快睡去吧!”
“哦……”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可是片刻之后,他却又突然直起身来,用双手抹了把脸,“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好了。”
“少来了!看你那熊猫样儿!”伸手指向他那黑眼圈,她轻哼了一声,“你赶快给我边儿歇着去吧!不就是一个县官么?又不是主席总统,你还怕他把我吃了不成?”
他敛起了眉头:“不是让你少提那边的事情么?你怎么老不长记性!”
“好啦好啦!”见他又有要唠叨的趋势,林天天赶紧打住,“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沉默了片刻,张名扬想了一想:“我还是跟你一道去好了。”
“天……”她冲天上翻了一个白眼,随即伸手搭上他的肩头往下按,“你给我快睡好不好?!一个大男人,怎么唠唠叨叨婆婆妈妈的?!亏我以前还以为你是雷厉风行的捕快耶,现在看根本就应该改口叫‘张妈’好了。”
“喂……”这番言论严重挫伤了张名扬身为男人的自尊,让他“喂”了一声后没了下文,只好闷声不响地躺下,边儿郁闷去了。
“好了,我出门啦!”伸手拽了荷包和营业用的书册,林天天走到门口,回头冲他招呼了一声,“晚上我顺路带菜回来,你想吃什么?李长兴的拆烧怎么样?”
“随便,”他将红色的官差外衣脱下,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指了指墙边的衣柜,“柜子里有菜金,你自己拿。”
“不用,这顿我请!”冲他摆了摆手,她反手带上了门。一没留神手劲使大了些,门“嘭”地一声响。刚开始有些迷迷糊糊的张名扬,被这一声又惊得清醒了。望着紧闭的房门,他摇了摇头,在唇边扬起无奈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