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点都不惊险嘛~~~”
以上是林天天对于此次越狱行动的真实感言,这番说辞引来了某个前任捕快的白眼。曲了手指,右手扣上了她的脑袋:
“你在想什么啊。”
“本来就是啊。”被轻轻叩了一下,却是半点痛觉都没有的。这让林天天更加肆无忌惮地发表着感慨:
“我还以为越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要经历枪林弹雨、冲破重重关卡,一路和狱卒厮杀,全身浴血地杀出一条血路来……”她抬手摆了一个下劈的POSE,“可你就这么开吧开吧门,我们竟然就这么走出来了,简单得就好像是逛饭馆一样嘛……喂,你有没有身为逃犯的职业道德啊?!”
“还胡说!”这次的手劲使大了些,让她抱了头露出埋怨的神色。张名扬无奈地苦笑道:“还口没遮拦的!也不想想都是你那张嘴惹出来这么大的祸,你还不知道收敛么?!”
“好啦,你已经唠叨了一百零一遍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伸手揉着头上刚才被他用力敲疼的地方,她一边小声嘀咕,“这个时代真是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啊。在我们那个民主社会,这是暴政耶……”
“……”张名扬没吭声,只是瞪了她一眼。林天天自知李理亏,便立刻自动收声,然后露骨地岔开话题:
“啊……好多的星星啊!”
“……”额角滑下一滴冷汗,张名扬抬头望了望天,随即在唇边勾起苦笑的弧度,“今儿个是满月,哪儿来的许多星星?”
“啊?!满月就没有星星了么?这种说法我第一次听见啊!”她疑惑地问道,瞪大了眼仰望天幕:果然只有三五颗,远远地挂在广袤的暗夜天空当中,看上去颇以点落寂的味道。
头仰得久了,微微有些头昏,脚步踉跄了一下,就被一双大手搭上了肩膀,稳住了她的身子。她回头望向他,眯了眼送去一个笑容:“谢啦!”
他颌首表示不用,淡淡地开了口,解答她先前的疑惑:“你没有听过‘月明星稀’这个词儿么?在明亮的月夜,星光就被比了下去,显得黯淡了。”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以为我们那里科技发达,可这点常识都还搞不清楚。”见他挑眉,她连连摆手辩解道:“不是我笨哦!是我们那里,不管看不看得见月亮,都是瞧不见星星的。晚上的天也不像这里是干干净净的深蓝,而是一种黯淡的铁锈红,看上去阴沉沉的。你们诗句里所说的‘星河明灭’,我们那里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
“你想看?”他忽道。
“嗯!想看!这里能看见吗?”不自觉地抓住他的衣角,林天天的眼里闪烁着名为‘期待’的星光。
“能。我答应你,会让你看见诗里描写的星河,不过……”张名扬敛起了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低垂了眼眸,微微失望地道,“如果太麻烦,那就算了。”
“不是这个问题,”眉头敛得更深了,张名扬顿了一顿,长叹道,“不过,能不能收起你的诗情画意先?我们现在正在逃亡,能不能请你认真点?!”
“啊……哈……哈哈……”林天天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抽搐着嘴角打起了哈哈。照他的话来说,那个不敬业的逃犯,好像是她才对啊。
也不能怪她,谁让这次逃脱太过于顺利了嘛,害她道现在还不能入戏。
两个时辰前,她在大牢里,无奈地蹲在地上,一边后悔以前从来没有修过手语课程。不过问题是,就算是会手语,她也不想好端端地被割了舌头成哑巴啊!
咦?!说到这里,奇怪了!为什么古人动不动咬舌都能自尽,这割舌头会不会也这么一刀下来就把她切嗝毙了?!
想到这儿,林天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登时哀嚎起来:从最没有创意的“放我出去”和“救命”,到“HELP”最后再到“SOS”都一起吼了出来,可都是没人搭理,反而是把隔壁房的“邻居”给吵醒了。“邻居”一脚“嘭”地踹了墙,嘴里骂骂咧咧“找死啊!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一骂下来,登时就把林天天骂蔫了,跌坐在地上折起了稻草。然后,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某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再然后,一切却与武侠小说和古代拍案惊奇故事里的描述背道而驰:没有惊险的搏击,也没有传说中那种肾上腺分泌的刺激感受——某个滥用职权的倒霉捕快,只是用原本就放在他身上的钥匙,轻轻松松地打开了牢门,然后拉着她快步走出大牢。
虽然还不至于悠闲地晃出去,开始那样毫无阻隔的顺利着实让林天天大呼“没劲”。两个人甚至还折回了屋子,收拾了包袱卷了菜金和细软——因为那个前任捕快说了,由于人手不足,整晚只有他一个人当班。至少要等到第二天早上才会东窗事发,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做好上述准备。
等到两个人拾掇好了一切,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张名扬甚至还和那个守门的衙役唠了两句嗑——的时候,已经是约莫四更天了。二人选了便于躲藏的山路,准备翻过山头,走近道逃向偏远的山区农村。
“至于么?!不就是说错了几句话么?逃就逃了,衙门哪里会费那么大劲,派那么多人来追一个区区越狱犯?”一边气喘吁吁地登着山路,林天天一边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懂什么?”张名扬伸出手去,拉她上来,“你别看只是受小小割舌头的刑,可‘泄漏未来秘密、扰乱历史安全’的罪名可是相当大的!你这么一逃,估计是要全国发布通缉令了。”
“‘泄漏未来秘密、扰乱历史安全’?!”林天天一口喷笑出来,吐了吐舌头道,“怪怪!这么惨啊!这感觉,怎么好像我成了政治犯似的?虽然刑法并不狠,可是犯罪情节相当严重。因此半点松懈不得,你说是不是?”
面对这种丝毫没有危机感的评价,张名扬忍不住斜眼瞥她。刚要说教一番,就听得“咕咕咕咕”一阵响。二人同时低下脑袋,又统一步调地摸了摸肚皮。
“亏我还曾经想过去蹭免费的牢饭,可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嘛。”林天天垮下一张脸,皱着鼻子抱怨道,“我今儿上午就给关进去了,还期待了一下伙食如何,结果一直等到大半夜,别说是午饭了,连晚饭都没有。这种情况换在我们那儿,是侵犯了罪犯的人权,囚犯是有权利投诉的哦!”
“还在胡说?!”他瞪她。
“怕什么?反正我都犯了事儿了,说一句也是割,多说几句也是割。我就一条舌头,还怕他们拖出来千刀万剐、在上面刻微雕不成?!”她冲天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你怎么也没吃饭?我没办法带菜回去,你就不知道自个儿上街买?!难道你是想学那个脖子上套大饼的啊?”
“……硬生生掉了一个大活人儿,哪里还有心情管吃不吃饭?!”他苦笑。
“哦~~~”林天天拉长语调,发出夸张而暧昧的声音。狭促地冲他眨了眨眼,她嬉皮笑脸地问道:“喂,你是不是很担心啊?”
“怎么可能?!”他别过脸去不看她,眼光于树梢上游移不定。
虽然茂密的树林挡去了大部分月光,让她看不真切。不过,她可以料想,那家伙的耳朵根和脖子,一定红得跟个煮熟的澳洲龙虾似的。
一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将笑意绽放在唇边,也写进了灿若星河的眼眸之中。
夜晚的风清清凉凉,吹动树影婆娑,叶子发出“沙沙”的声响。月轮沉沉地挂在枝头,清亮的光芒柔柔地洒了一地银白。于这般诗情画意的旖旎景色中,二人却交换着与“浪漫”无缘的对话:
“这下你也失业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
“当不成捕快了哦~”
“嗯。那就不当吧。”
“你都不犹豫的吗?”
“忘了。”
“忘了有没有犹豫,还是根本忘了犹豫?”
“……忘了。”
在唇边绽开一朵浅浅的笑花,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笑意。清凉的风拂过脸庞,轻轻扬起她的鬓角。良久之后,她忽然一个箭步,扯住他的手臂。
原本一心爬山的张名扬,防不甚防,差点被她拽得跌下台阶:
“你又出什么妖蛾子了?!”
抱紧,不放。感觉到他僵硬了身形,也感觉到了暖暖的体温。良久之后,她抬眼,黑眸对上他的。林天天眯了眼“嘿嘿”一笑,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