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绵家走出来,她回到了景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强打起精神起来才发觉自己发烧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去接多多,便打了电话让景牧荫去接。她自己下楼问喻妈讨了一片退烧药,又爬上床睡去了。
“妈妈……”不知睡了多久,是女儿的喊声将意识迷糊的她唤醒了。眼皮像压了铅铊,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来。
“多多。”她口齿不清地说道,强撑起身子,然而刚刚抬起了上半身又倒了下去。
“妈妈,你的脸怎么红红的。”多多装腔作势地将自己的手背贴到她的额上,叫了一声,“妈妈,你的头好烫。我去找爸爸!”
“别……别去……”她想阻止女儿去找景牧荫,然而嘴里微弱地支唔了一声,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没有结尾的梦,仍然是在那个没有墙也没有门的梦里,她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有一个小窟窿,那只黑窟窿里竟然有一对眼睛在看着她。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看到景牧荫正坐在床边,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医生。
“你发烧了。我叫了王医生来给你打针,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景牧荫一脸关切的表情迎向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在微微地发烫,不过比起刚才要好许多。
王医生替她再次量了量温度说道:“太太已经没事了,虽然还有些微热,但是只要按时服药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景牧荫把医生送到门口,又返回来对她说道:“多多说你病了,我上来一看,发现你昏睡着,脸色好难看,你是怎么了?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吗?”
“我现在好多了。”她轻轻地带着伤感的口吻。
“你觉的很冷吗?”他指了指她身上的围巾。
她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从元绵家回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换掉。她想起脖子上的吻痕,连忙说道:“你先去休息吧,我想洗个澡。”
“你真的没事了吗?”他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的望着他,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飞快的抬眼瞥了瞥他,又低下头,双手抚弄着被角。
“禹俏。”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眼眸里浮起幽幽的,柔和的光芒,“不如我今天留在这里陪你,我可以睡在沙发上。”
“不……不用了。”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我自己能行的。”
“禹俏,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他露出很是受伤的眼神,幽幽地闪着光。
“不是!”他眼里的阴郁凄凉令她不忍心。可是景牧荫又哪里会明白她的苦衷。如果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么他对于自己又有何看法呢。“你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
他伸出手,她警惕地一躲,他的嘴角浮起苦涩的微笑:“我只是想确认你的热度是不是低了。”
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怯怯地落在他的脸上,他的手心贴在她额头那里。然后他试了试她的温度,却没有把手移开,而是顺蔓地移到她的脸上。她迷茫而又慌乱地调开注视着他的目光,却没有抗议。他的手托起她白皙小巧的下巴,一双明眸皎如寒星。末了,他的唇就落在她的嘴唇上了,忘形的,烧灼的,渴求地亲吻她。一个悠长的,缠绵的吻。她想起他们起初刚恋爱的那会儿,总是吻也吻不够的,他的吻一如既往的热烈。
忽然走廊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她惊醒了,她猛然地挣开了他的掌握。
“你走!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门外景钰笑又尖又细的嗓音像针一样刺入到她的耳膜。
景牧荫看着她涨红的脸,他说话又急促又沙哑:“我出去看看。”
他拉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程天泽从他的门前经过。程天泽的目光锐利地睄了睄他,紧紧地闭着嘴唇走掉了。
景钰笑的声音还在楼上响彻着:“你走吧!你外面是不是有小情人在等着你啊。”
景牧荫叹了口气走过去对景钰笑说道:“你整日吵吵闹闹的,闹得全家鸡犬不宁的!”
“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景钰笑将这一肚子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全数倾倒在他的身上,“是我愿意吵架吗?是我愿意闹得全家都不得安宁吗?我也不想的啊。”
“你跟程天泽结婚才多久,就每天吵架,你不是很爱他的吗?既然你选择了他,为什么不肯多包容他一点?”景牧荫的双眸燃烧着两簇怪异的光彩。
“我就是因为爱他,才会选择嫁给他。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不该嫁一个心没有放在我身上的男人!”她的睫毛连续地闪了闪,紧咬嘴唇,唇边的肌肉痉挛了起来。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嫁给他你不会幸福,因为他的心不在你的身上。”景牧荫冷冷的脱口而出道。
“我知道!我一早就知道了!用不着你提醒我!”景钰笑的眼中沁出薄薄的水雾,很快的,那水雾化作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不会因为这样就跟他离婚吧。”景牧荫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结婚三天就闹着离婚。我们景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景牧荫双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泪水从她纤细的指缝间不断地涌出来。
在房间里的禹俏走出门口,来到景牧荫的身边轻声地说道:“不要这么说她了,她已经很难过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就要骂醒她,骂醒她这个作贱自己的人!”景牧荫也窝着一肚子的火,眉梢紧紧地蹙起来。
景钰笑蓦地把手放下,泪流满面地说道:“用不着你这个女人来假装好心,你一直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现在你满意了!”
景牧荫的眉间划下一道深深的皱纹:“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错吗?还在这里乱指责别人。我告诉你,程天泽那男人虽然不适合你,但是你也不能因此而离婚!”
“我为什么不能离婚?为什么我要忍气吞声?别人都是欢欢喜喜做新娘子的,而我一点也不开心。程天泽在外面肯定有别的女人,否则他怎么会把自己的私人手机扔到垃圾桶里?”景钰笑脸上的妆完全被她的泪水所融化了,脸上红的红,白的白,看上去甚是骇人。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他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明知道这个男人不爱你,却偏偏自己贴上去要跟他结婚,你能怪得了谁!”
“好了,你别再说了。”禹俏忍不住说道,“钰笑已经很难过了。你就不要再说这种刺激她的话。”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景钰笑忿忿地说道,脸上充满了愤怒的表情,她抬起手臂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更是把自己的脸抹成了大花脸。“我既然已经跟程天泽结了婚,那么他到目前为止还是我的丈夫,你不要想染指他!”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看得出景牧荫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还不回房把脸洗干净了。”
这时程天泽居然又回来了,他走上楼,眼神瞟了一眼禹俏,禹俏立即低下头,他便走到景钰笑的身边来了:“你闹够了没有?现在跟我回房去,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你去了哪里?”景钰笑的脸上变成枯萎的灰白色,她那涂了眼线膏的双眼充满了红血丝,眼线膏全部染到了眼睑底下,唇上的口红已经褪到了嘴唇上去,看上去又吓人又怪异。她冷笑了一阵:“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敢回来了呢。”
“回房去!”程天泽沉下脸说道。口气没有温度,冷冰冰的,快要把人冰得冻住了一样。
“我不去!”景钰笑将披散下来的头发往耳后一撸说道,“你今天不把手机的事情给我交待清楚,我就不回去。”
“那随便你吧。”程天泽攸地摞下这句话兀自地回房了。
景牧荫的嘴角泛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敢打赌不出十秒钟,他这个傻妹妹就会乖乖地进房。
然而景钰笑却突然睁大了双眼,盯着禹俏的脖子说道:“大哥,我真羡慕你们。”
“你说什么?”景牧荫一时不明白,惘然地反问道。
“你跟大嫂到现在都这么恩爱。”她用手指了指禹俏的脖子说道。
禹俏的心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摸在了脖子那里,不知何时原本那条围巾已经蓬松了。她的脸色慢慢地变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景牧荫的目光已经调到了她的脖子上,那个猩红的吻痕毕露遗。他的脸上霎时笼罩了一片愕然的神色,过了半晌,他又那深邃,漆黑的眼眸闪着暗沉的光芒,正了正脸色冷哼一声。
景钰笑对着他古怪的脸色忽有所悟,微微地一笑,转身踅回到房里。
走廊上一片宁静,气氛显得窒息而又死寂。
“我先回房去睡了。”她不敢注视着他的眼神,尽管她问心无愧。可是如果她把实情告诉他,他会相信她所说的吗?
他猛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她的心脏不规则地跳动起来,突突的,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晚安!”他的声调却出人意料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