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泽望着她柔美的侧脸,他生平第一次流泪了。他过去的种种一一地浮现在眼前。她一定看不起自己。他想了想,将他在心里埋藏已久的秘密说了出来。
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听着他絮絮地述说往事。
原来程天泽曾经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华裔籍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在当时有个男朋友,两人已经交往多年,但是感情不太好。但是他也很喜欢这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也对他有好感。但是他终究没有对那个女孩子表白过。有一年的暑假,他没有选择回家,有一天亲眼目睹那个女孩子进入到宿舍,他突然想起了《透明人》这部电影,虽然那只是一部科幻片,他回到宿舍找到了一件灰色的茄克衫,戴上黑色的鸭舌帽,再顺手拿了个口罩带起来。趁着夜深人静,悄悄地潜入到那个女孩子的宿舍里。暑假里滞留在学校的学生本来就不多,又加上是夏天,他轻而易举地顺着水管爬到了三楼的女生宿舍。
他从那半敞开的窗子里看到那个女孩子穿着碎花的睡衣躺在床上,样子清纯甜美。这时的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他并不想对床上的人做点什么,只是纯粹地觉得自己这样做很享受,空虚的心灵也顿时被一种看不见的东西给填满了。
后来不知为了什么,那个女孩子与他慢慢地疏远了,可能她认为还是自己的男朋友比较适合自己。他虽然有一点不开心,但是晚上常常潜入那女孩子的宿舍。女孩子竟然从来没有发现当她晚上入睡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常常站在床畔看着她。
故事说完了。他轻轻的转动黝黑的眼珠子,静静地望着她。
“你一定认为我是个不正常的人对吗?”他跪在地上,膝盖有些发麻,也有些酸痛。
“你起来吧。”她深刻的凝望着他,惊颤了下。一个心里有缺陷的人,她不应该去嘲笑他,他是自己的朋友,应该要去帮助他克服这个病。可是……
“你会不会去报警?肯不肯给我一次机会?”他仍固执地不肯起来,双眸燃烧着两簇怪异的光芒。
她伸出牙齿轻轻地咬了下嘴唇。她不敢苟同他的这种做法。心里又油然地升起一个声音,让她去报警。她刚想说话的时候,目光移到了墙壁上的一张蜡笔画。她认出那是多多的笔迹。那张纸上画了好几个人,她勉强地认出有自己,元绵,符阳润,GARY还有自己。多多在空白处写了一个大大的HOME。眼前竟然浮现出一些完整的片段。
她看到自己大腹便便的模样,正坐在床边整理行李,当她站起来的时候,一时没有留神脚下的奶瓶,竟然踩空了,一个趔趄滑了过去摔在地上。尽管她潜意识时用手护着腹部,但仍免不了被重重地撞击了一下。一阵排山倒海的痛楚将她吞没了,她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可是强烈的痛楚又将她唤醒了,她忍不住呻吟起来,觉得从肚子下方似乎有什么热乎乎,湿漉漉的液体流了下来。她挣扎着爬到门口,用尽毕生的气力将门打开便昏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呆在医院里。那种侵肌入髓的痛还是将她包围住了,她忍不住呻吟起来。这时她看到程天泽从外面走进来,见到她疼得面无人色,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好痛……快去叫医生……“她痛楚地从半开的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好痛……”
“等等。”她感觉到他手掌心的温度,阴冷阴冷的。“医生就快来了,你再忍一忍。”
“我的宝宝没事吧。”尽管痛得快要死掉了,她仍然惦记着肚子里的宝宝。
“没事,只是她要出来了。”他的声音柔柔的,眼里闪烁着幽光。
“宝宝还没有足月,怎么可以出来?”她感觉到他手臂传过来的力量。“不行,孩子的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她不能这么早出来。”
泪水浸湿了她的脸颊,她呜咽地发出声音。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原本腹痛如绞的她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一定是孩子也不想这么快就出来。
“我要回家!我不要开刀!”她清楚地意识到宝宝过早地出世,意味着什么。
正在这时医生跟护士急匆匆地走进来。他们把程天泽拦到了门口。
程天泽对着她做了一个安心的动作……
他见她眼神飘渺,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吃力地按着膝盖站起身来。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不想再看到你这么做,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别人……”说罢,她从嘴里冷冷地抛下这一句话之后,转身就走。
程天泽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她的背影喊道:“禹俏,谢谢你。另外我跟景钰笑的事……”
“你跟你未婚妻的事,我不想知道。”她微微地转头望了他一眼,语调更冷了,脸上更是一丝表情也没有。
程天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掉了。自从被禹俏捅破了之后,他顿时心灰意冷,他嫉妒景牧荫借着孩子的机会跟她接触。原本以来禹俏失忆了之后,唯一记的人是秦俊宁,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冒充秦俊宁去跟禹俏接触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可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慢慢地转移禹俏对秦俊宁的信任转嫁到他身上来。但是美丽的泡沫总有一天会破灭,他没有料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短暂。恰好景钰笑又时不时地跟他接触。他又想到禹俏不会再理他了,便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跟景钰笑交往。刚才他看到对面阳台上的禹俏,故意与景钰笑装出亲昵的样子。可是却没有料到景钰笑居然进一步提出要求,他真的没有办法与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发生关系,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服她。
禹俏回到自己的家中,看到多多睡得正酣,她捱着床沿坐下来端详孩子的容貌。她居然记得了以前那些片断,虽然只是支离破碎的几个,但是她对过去居然有了回忆。她探出手去抚摸孩子的脸,孩子的脸型长得像她,眼睛长得也像她,闭上眼睛的时候好长的一条缝。从鼻子底下的部分就完全像他了。她的眼前浮现起景牧荫的样子,可是她的回忆里竟然没有他。为什么她生孩子的时候他不在自己身边呢。也许他们那个时候已经离了婚,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也总该来看看自己的孩子。她抬起身离开了床,走到连着卧室的浴室里,对着镜子,她拧开了水龙头用水狠狠地洗了洗脸。她要把程天泽的气味从嘴唇上洗掉。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她一定要搬走。
次日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她琢磨着要搬家。听到门外一阵砰砰的声音,忙走出去探个究竟,居然发现是搬家工人正从程天泽的家里,把一摞一摞的书往外搬。
“干哥哥。”她还没有开口,多多便欢呼着跑了出去。
“多多。”程天泽弯下腰将多多抱了起来。
“干哥哥要去哪里?”多多眨着如玻璃般毫无杂质的大眼睛问他。
“干哥哥要搬家了。”他不敢看禹俏的眼神。
“搬去哪里?以后多多还能见到干哥哥吗?”多多仍天真地问道。
“当然可以。无论干哥哥去哪里,都会记得小多多。”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给多多。“多多最喜欢的巧虎棒棒糖。”
多多毫不客气地一把握在手上,甜甜地说道:“谢谢干哥哥。”
程天泽将视线挪向她,轻声对说道:“对不起。”
复杂的感情在大脑里不断地交织涌动着,使得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你真的要搬走吗?”
他放下多多,沉重地点了点头:“律师行新搬了地址,我想搬到一个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
“你这么快就找好了?”她略略吃惊地问道。
他那深邃幽黑的眼眸睄了睄她,那眼中有着难以言喻的苦涩与痛楚:“是的。再见。”
她牵着多多柔软的小手,多多朝他挥了挥手:“干哥哥,再见。”
程天泽的眼圈顿时红了,他微微地一笑:“多多,能不能再亲干哥哥一下。”
多多乖乖地走过去,在他的脸上大大地香了一个:“干哥哥,拜拜。”
“多多,拜拜。”他转身关上了自己住了五六年之久房子的大门。这一句再见不仅是对多多说,也是对她说。
她低下头,心中涌起了一阵怀恋和悲痛。
“禹俏!”站在电梯口的他又回转身子来,声音微微地沙哑与颤抖,“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她心里翻江倒海似的波动不已。如果没有发现那个事,也许她与程天泽就能够像从前那样,如果没有人告诉她,程天泽冒充秦俊宁的话,那么她会跟程天泽在一起吗?这是一个谜团,连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他深刻地瞅了一眼她,攸然地撇过脸,走入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