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可言喻
奚颜2017-05-07 02:053,191

  从被淡淡的阴云覆盖着的天空,她走到石板路上,地上掉落着许多被行人踩得发乌与焦黄的落叶,她牵着多多的小手,多多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根棒棒糖。站在监狱的门口,那铁栅门里望去,空荡荡的,只有尘土飞扬的沙子路。这样的路这几年来她已来过好几次,熟悉至极。昨天发生的那一幕最终草草地收场。程天泽镇定自若,仿佛没事发生一样,他就是咬定她不敢说出实情。的确她缺少那种勇气。景牧荫的嘴上说选择相信她,但是她分明看到他眼中的那丝不信任与愤怒,完全是为了在景钰笑前给她面子才那么说的。

  “妈妈。”多多轻声地喊了她一句,打断了她那飘渺的思路。

  她看着女儿的嘴上满是糖屑,便取出纸巾来,细心地替多多揩了揩小嘴。

  “妈妈,外婆为什么住在哪里?”多多认真地问道。

  女儿以往带她来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一时之间她语塞了。

  “外婆今天能跟我们一起回家吗?”多多歪着脑袋,一双期待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

  她望了望天空,天空仍被暗灰色的色彩所蒙蔽着。她想了一会儿说道:“外婆做错了事,所以关在里面,现在还不可以出来。”

  “那什么时候能出来呢?”多多继续问道。

  她犹豫了一下。裴若尘因故意伤人罪被判了十年,如今多多已经快六岁了,那么再过四年她就可以出来。她的脑中掠过上一次见裴若尘的情形,她满脸皱纹,背也已经伛偻了,时常按着心脏的部位。她在里面患上了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能不能活着出来,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见到女儿不解地望着自己,便加紧了步子带女儿走进去。

  在那厚厚的防弹玻璃后面她等了好半天,才看到裴若尘从里面踽踽地走出来。本就消瘦的她,如今更是形如骨销,脸颊两边深深地凹进去一大块,抬起眼皮看到她们两母女的时候,嘴角才牵了牵,露出了笑容。

  “妈。”她迫不及待地拎起话筒对裴若尘说道,“你在里面还好吗?上次我托人交给你的药吃完了吗?这次我又带了新的药来,听说是特效药……”

  裴若尘的嘴唇呈现灰紫色,她在薄薄的囚衣外面又罩了一件厚厚的针织衫,时不时地掩着嘴咳几声:“我还没有吃完你上次给我的药呢。”

  “妈你怎么咳得这样厉害?有没有让人带你去看医生啊。”她见裴若尘瘦得手上的螺蛳骨高高地耸起,那握在放筒上的手指简直是一排细筷了一样。

  “这几天有点感冒了,不过你放心我……吃过药了,罕罕……”裴若尘说着又咳了起来,露出痛苦的表情。

  “妈,我这就去向他们申请带你就医。”她刚抬起身子,却被裴若尘拦下了。

  她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了。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的,我还想多活几年看我的外孙女结婚生孩子呢。”说毕,她笑得满脸的皱纹都凑拢在一起朝多多挥了挥手:“多多,还记得外婆吧。”见多多用力地点了点头,裴若尘笑得更开怀了:“还是多多最乖了,上次多多送给外婆的话,外婆都贴在墙壁上呢。多多,来,亲一亲外婆吧。”

  多多仰起小脸,犹疑地瞧了瞧她。她点了点头,多多便隔着厚厚的玻璃亲了亲裴若尘。

  裴若尘笑得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妈,我有件事想要问你。”她压低了嗓音,悄悄地贴近话筒说道。

  裴若尘抬起袖子,拭去了眼角快要涌出来的泪珠,哑声地问:“什么事?”

  “你不要骗我!”她郑重其事地说道,两眼像钉子一般盯着裴若尘。

  裴若尘狐疑地睁大眼睛,发紫的嘴唇微张着。

  “你告诉我,那个杀死何昊然的凶手是不是就是你?”她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十分清晰。她看到裴若尘瘦削的两腮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在胡说什么呀。法庭都说何昊然只是死于吸毒过量,跟我有什么关系!”裴若尘惊讶了几秒之后,断然地否决道。

  “妈,你真的在说实话吗?你真的没有说谎骗我吗?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也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有事我一定第一时间来救你。可是你为什么还在骗人呢。”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楚涌上了她的心头。如果裴若尘真的没有杀人,为什么会有那段视频呢。那段视频清晰地记录下裴若尘杀人的全过程。难道这个都能造假吗?

  裴若尘朝身后扫视了一遍,将声音捺得低低的,沙沙的嗓子听起来很是刺耳:“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故意杀死何昊然吗?”

  她润了润嗓子,眼神就变得尖锐了起来:“有监控拍下了你整个杀人的过程!”

  “你说什么!”这个消息不亚于日本的九级大地震。原本脸色就不好的裴若尘张大着嘴巴,从嘴里可以看到她厚厚的白色舌苔。她蓦地捂住自己的心脏,然而那对浑浊的眼眸却仍然瞪得又圆又大。

  “妈,妈,你怎么了。”看到她妈的反应,禹俏担心裴若尘旧病复发,连忙敲了敲玻璃。

  裴若尘低下了脑袋,头发乱七八糟地垂落着。正当禹俏准备叫狱中的工作人员来瞧她的时候,裴若尘摆了摆手又昂起脸来。

  “我……没事。”裴若尘捂着胸口,痛苦地绷紧脸。“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那段视频在哪里?”

  “妈,算了,今天我们不谈这件事了。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她的内心像乌云一样翻腾不已。可是见裴若尘痛苦的模样,又生怕她旧疾复发。

  “不,不,禹俏,你今天一定要告诉我,这视频的事是怎么回事?”裴若尘虽然喘着气,但是神智十分清楚。

  “妈,你是不是真的杀了那个何昊然?如果你没有做过为什么要担心那个视频呢。”她从裴若尘的脸色上已经窥探出什么。虽然一早就对此有心理准备,可是见到裴若尘那慌张失措的样子,她还是免不了深受刺激。

  裴若尘又急又粗的喘气声不断地透过话筒震荡着她的耳膜,末了,裴若尘支持不住,手上的话筒砰然落地,她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她透过那玻璃窗看到狱中的人将她拖了起来,带入到里面去了。她牵着多多的小手,焦灼地看着。

  从牢中回来,她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虚脱感觉。她带着多多到来景家别墅门前,多多甩脱了她的手,大声地疾呼道:“爸爸。”

  景牧荫正站在门口,看到他的样子仿佛也刚刚才回来。他回过头,双手插在兜里,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多多!”

  多多扑入到他的怀里,他弯腰地抱起女儿,亲亲了她柔嫩的小脸,开口问道:“多多,你今天去了哪里?”

  多多忽闪着黑漆漆的眼睛,瞥了一眼她,想到她说的话,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妈妈不让我说。”

  她一怔。的确她是有嘱咐过女儿去牢里看外婆的事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可是小孩子到底单纯,她还不懂得怎么撒谎。果然景牧荫挑起了眉毛,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不可告人的事不可以对我提起呢。”

  “对不起,我的确是有苦衷的……”几乎是瑟缩而卑微的表情立即浮现在她的脸上,她结舌地嗫嚅着。

  “苦衷,苦衷,你做什么事都是有苦衷的,别人那都是冤枉你的是不是?”他瞪大双眼,脸上也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看着正躲在他怀里玩弄着他外套扣子的多多,低声的,几近哀求地说道:“我不想在女儿的面前跟你吵架。”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吵架吗?”他忍了又忍,在旁人面前给她争足了面子,可是她呢,连一个解释都不愿意给自己。一天到晚声称苦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放下多多,声调不由自主地拔高了,“禹俏,我只是想知道一个解释的。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脖子上有程天泽留下的吻痕,还有景钰笑说撞见你们上床,这些我都可以选择忽略。但是我只是想从你的口中听到一个解释,我相信你是被迫的。你把你的苦衷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解决呢。”

  她看着女儿睁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自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正坠入一个绝望的深谷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她。

  “对不起……我不能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你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对我来说一点诚意也没有。”他激动得一叠连声地喊起来,脸上的阴影在不断地加深,变浓。“禹俏,为什么你不能开诚布公地对我吐露心声呢。我是你的丈夫!也许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我们的确是夫妻,更何况我们还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为什么你就不能说呢。”

  她的脸上逐渐地失去了血色。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七章 极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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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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