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俏送完多多上了幼稚园之后,刚刚上了车,GARY的电话便打来了,在电话里他只是让禹俏去附近最近的报摊买一份水果日报,让她十分钟之后再打电话给他。禹俏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便开着车转了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报摊。那老板居然一眼就认出了她:“你是禹俏吗?”
她感到有点诧异,平常她稍做伪装,就不大可能有人会认出她的。今天她没有化妆,穿着也很朴素,老板还是认出了她。
“你出名了啊。”老板操着外地口音说道,“给我在这里签个名好吗?”说着递上来一本上面写了乱七八糟字的便签本,跟丢了笔帽的圆珠笔。
她给老板签了名,再翻开手上的水果日报,发现在副版处有小半个版本都是关于她的。过气女星豪门失势,离婚复出,隐瞒有女真相!新闻底下还配有多幅她与多多日常的生活照,一看就知道是偷拍的。好在多多的面部做了处理。
她蹙起眉尖,心里产生了一个大疑问。她向来不是狗仔队追踪的对象,为什么有人会来偷拍她呢。她正想着,GARY的电话又打来了。
“你看过报纸了没有?你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新闻,我都不知道怎么收拾!”GARY心急如焚地说道。
她故作轻松地说道:“我又不是偶像明星,就算曝光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会介意的!”
GARY急着在电话里冲她大喊:“刚刚帮你接洽了一个代言的活动,要是厂商知道了这个消息,不取消才怪呢。”
“结婚生子,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啊。我向来不想靠这些新闻上位。”隐瞒了五年之久的秘密一下子就在众人底下揭了面,心里到底也是有些忐忑。
“你是不是得罪了谁呢?一般来说这样的新闻曝光之前报刊社都会来打电话预告一下的。”可以想像得到,GARY在彼端愁眉不展。他一向认为禹俏有做巨星的潜质,虽然她不红,也没什么名气。可是随着岁月的沉淀,她的演技已经日臻精湛,私底下又低调。可是冷不防出这么一手,还真叫这个在娱乐圈拼搏多年,见惯大风大浪的王牌经纪人招架不住呢。
她仔细地想了一下,平时与人并不交恶。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除了他还有谁呢。
“我知道是谁了。”她咬了咬牙根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呢。可是我不会怕他的,无论他怎么打击我,我都不会把孩子交给他的。”
GARY看出她的这副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她口中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可是事情比她预料地还要严重。次日水果日刊又登出了关于她身世的事,说她是一个私生女,又有一个吸过毒当过妈妈桑的母亲,现在又犯了故意伤人罪,正在服刑。
一个并不出名的演员一下子被推到风头浪尖上。刚刚签下的电视合约因为她接二连三的新闻而被迫取消,正在接洽的广告代言也杳无音讯。正在拍摄期间的新戏也被迫中断了,被制片人下令回家休假,择日再开工。禹俏的工作遭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变故。一时间她声名大噪,可是这名声却不是她所想要的。
这天她去幼稚园接多多,刚踏入园门,家长对着她指指点点。她垂下眼梢,快步地走向教室,看到教室里坐着多多一个人。
“多多。”她用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她绝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给孩子带来困扰。
“妈妈。”多多哭丧着脸扑向了她。
“多多,你的脸怎么了?”她发现多多娇嫩的脸上有几个指甲印还破了皮,脸上犹揾着点泪痕。
“妈妈,小明他打我……”多多泣不成声地说道,“他说我妈妈是个戏子,不要脸!”
她吃了一惊,四五岁的孩子怎么会用这样侮辱性的字眼。她掏出纸巾,替多多揩干脸上的泪迹,“多多不哭,妈妈现在就带你去找老师!”
她牵着多多来到了园长的办公室。园长是个年约四十五岁上下的女人,头发理得短短的,带了一副黑框的眼镜,显得很干练。
“沈园长。”她和气地说道。
沈园长扶了扶镜框,见到她,露出客套般的微笑:“禹小姐,我正想打电话给你。”
她上前一步指着多多的脸说:“沈园长,我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来接多多的时候,她会一个人呆在教室里呢。还有她的脸上是怎么回事?”
沈园长站起身来,替她倒了一杯茶。她送多多来这家幼儿园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了,平常跟沈园长接触得不多,但是沈园长一向对她客气得很。而今天却显得特别地客气,一种假惺惺的礼貌包含在其中。
“禹小姐,今天多多在幼稚园跟人打架了。”沈园长招呼她在沙发上坐,自己坐在她的对面,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
她望了望多多的脸,刚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沈园长又说了下去:“禹小姐,我想多多大概不适合在幼稚园里呆下去了。我想她应该转园比较好。”
她听了沈园长的话,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嘴角也有些不自然了:“你说什么?”
“多多跟小朋友相处得并不好,她经常要与人发生争执,而且很不听老师的话……”沈园长的眼睛透过那镜片后面灼灼地盯着她,语调中夹杂着一丝生硬。
“不。沈园长……”她机械地摇了摇头。多多是个安份守己的孩子,并不是偏袒自己的孩子。多多从小身体就弱,胆子又小,不爱说话,怎么会是个惹事生非的孩子呢。她绝不相信沈园长的话。况且以前带多多的老师就说过,多多性格内向,并不活泼,而且常常一个人独自玩耍,不合群。
“禹小姐,我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沈园长的话说得很温和也很客气,但是有一种不容反驳的威严在里面。“但是多多今天跟人吵架了是真的。被打的小朋友家长今天还找我谈过话。多多这种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我想多多应该不适合在我们幼稚园呆下去了。”
她感到不安爬满了她的脊背,四肢也变得僵硬起来。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幼稚园大门的,只记得多多摇了摇她的手臂,叫了一声妈妈。她才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屈辱涌上了心头,她陡然地变了脸色:“多多,今天是不是你先动人打那小朋友的?”
多多看着她愠怒的神情,声音一下了变得胆怯起来:“妈妈,是他先说我的。”
“那你为什么要动手打他?”一种难以名状的激愤袭上了她的心头,她高声而又激动地冲着多多喊道。“你知不知道你被园长开除了,以后再也不能到这里来上学了。你让妈妈怎么办?你让妈妈该怎么办呢。妈妈这几天已经够痛苦的了,为什么你不听话?为什么你就不能懂事呢。当初我真的很后悔生下你!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不要你了!”
她愈说愈生气,苍白的脸颊上,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滚落。她从未对着女儿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为什么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好像所有的事都在跟她做对一样。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她使劲地甩脱了多多的手,快速地往马路对面走了过去。在这一刻,怒气化作黑血在血管里肆意地滚动着,她的压力,她的痛苦,她的种种不幸化作一种想迫切摆脱的力量,使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走。走了几步,一丝理智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这才停下步子,回头看马路对面的多多。
这一看不打紧,差点使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多多一面哭一面走在川流不息的车流当中。
“多多!”她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直直地盯着多多,“你站在那里不要动!妈妈来接你!”
车子一辆又一辆地从她的身边穿过,使她不得不几次退了出来。多多仍旧站在车流当中,不知所措地放声大哭。
啊!
一声尖叫声从她的口中逸出,因为她看到一辆小轿车眼瞅着就要撞上女儿的时候,差得闭上了眼睛,心也跟着碎裂了。她听到车轮磨擦着地面发出剧烈的煞车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路上并没有发生让她肉颤心惊的一刻,多多毫发无伤地站在街边,倒是有一个黑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急急地穿过马路,看到程天泽掸着裤腿上的尘灰。
“多多!”她抱住失而复得的女儿,声音显得凄凉又后悔。她为什么要丢下女儿呢。她真是一个太不理智又冲动的母亲。
“你没事吧。”她揩了揩眼角的泪,这才发现程天泽的衬衫袖口蹭破了,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
程天泽冲着她笑了笑:“没事。”
“你的胳膊流血了。”她面带愧色地说道,要不是她鲁莽地冲出马路,也不会害得女儿一个人过马路,她真是后悔得要命。
“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程天泽仍是那样若无其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