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日子,程天泽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她的家。她昏昏沌沌地过日子。而这时的她常常收到景牧荫传给他的邮件。每一封邮件里都有她曾经跟女儿拍过的照片还有他跟她拍拖时留下来的照片,甚至连视频也有。而最让人震惊的是,有一天景牧荫居然把他们的结婚证也拍了下来传给她。原来她真的没有跟他离婚。
有一天她去楼下的公园散步的时候,她竟然碰到了他们两父女。她尽管否认那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实在长得可爱极了,再次遇到她的时候,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妈妈。她板起面孔装作没有听见,转身就走。而那个孩子却拚命地跑过来。她的脚步越走越快了,心里却无端地起了失落。
“妈妈……妈妈……等等我!”孩子的喊叫声一波一波地传入到耳鼓来。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冲击了一样。这个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
她捧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突然间身后的孩子突然间没了叫声,却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她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到那个孩子摔在了地上,哇哇直哭。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景牧荫已经抢先一步,将女儿从地上抱起来。她看到孩子的小手心上被蹭破了皮,沁出了红樱桃似的血珠来。
“多多,不哭,没事。”景牧荫一脸心疼地掏出纸巾给女儿抹去手心上的尘土,都是他不好,非要带女儿出来见她。明知道她不会认女儿的,总是想试试看。
她蹲下身,看到孩子一抽一抽哭泣的样子,一种怜惜的情绪蓦然地攫住了她的心。她掏出手绢替孩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当捋开孩子的刘海时,赫然地发现有一个小小的疤留在那里,依稀还能看到细密的针脚。
“这么好看的孩子,头上留了个疤,真可惜。”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起来。
“你还记得这个疤是怎么留下的吗?”景牧荫迅速地说道,盯着她精致的侧脸,希望她能够回想起什么。
然而她却直起身子,伸出透明般纤细的手指拢着鬓边的头发说道:“我不知道。”
见她急欲地离开,他连忙抱起孩子,跟在她后面。
“你别跟着我好吗?”她猛地煞住了脚步对他说道。孩子眼里掯着泪花,眼角还缀着一颗硕大晶莹的泪珠。她的心脏攸地抽缩了一下。
“禹俏,能不能让我去你的家……”他看出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焦灼地说道,“孩子受了伤,我怕她受到感染,拜托你找些药出来,让我替孩子包扎伤口。无论你怎么讨厌我,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他的话简直令人无法拒绝,她犹疑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在门口,恰好看到程天泽走出来,当他见到景牧荫跟多多的时候,猛地把头转了过去,从他们三个人的身旁擦身而过。倒是多多回头叫了他一声:“干哥哥。”
然而程天泽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禹俏打开门,让他们两父女走进去。她将客厅里的灯打开,便找出医药箱来。这只医药箱还是程天泽帮她准备的,里面一应俱全。她找出红药水跟纱布给他。
他应该是一个细心的男人。她坐在他们对面的那张椅子上,看着他细心地替孩子包扎,先处理伤口,敷上药水再用纱布缠上。孩子很乖,除了涂药的时候发出咝咝的声音,不哭也不闹。
“妈妈,给吹吹。”多多将缠着纱布的小手探向她,一双漆黑的大眼睛里含着期盼。
这句话仿佛在哪里听过。她中邪似的将脸凑到那双小手前,认真地吹了吹。一抬头看到景牧荫一脸惊喜地望着她,她脸颊微微地发烫起来。
“以后不要叫我妈妈,我不是你妈妈。”她负气地丢下这一句话,语气如刀刃一般地寒冷。
多多扁了扁小嘴,将受伤的小手缩了回去。
景牧荫心疼极了,将女儿轻轻地拥入怀中,可是他又不敢对着她发脾气,只好默默地忍受着。
“禹俏,我每天都有发邮件给你,难道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多多是你的宝贝,你说过要陪她成长,要守护着她,这些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她坐在椅子上用手抚平整衣服的下摆,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地说道:“我不记得了,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如果你对我好的话,我为什么只想起秦俊宁而不是你呢。”
景牧荫望了一眼怀里的多多,多多一脸沮丧地盯着他,大概女儿也感受到他的那一份悲凉。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过去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不过你是我的妻子,多多是你的女儿,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你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真的没有骗你。禹俏跟我回去住吧。”
她用手揉着额头的两侧,面色青青的。
“我在这里住的挺好。”
“可是你是我的妻子,你一个人住在这里算什么样子呢。”他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了。她眼下这个样子,实在是很让人担忧,她一个人是不是会照顾自己。
“我一个人过得很好。”她轻描淡写地说道,“既然你已经替你女儿处理完伤口了,那么就请回吧。”
听到她下了逐客令,他只得起身,女儿搂着他的脖子,大眼睛里含着泪,可怜兮兮地望着禹俏。
“妈妈,拜拜!”多多伸出了小手朝她挥了挥。
她看着孩子的眼睛,无形中就像一双看不到的小手轻轻地摸在她的心房上。她感觉到自己一阵酸惨,硬起了心肠,面无表情地将门当着他们的面阖上了。
“多多不哭,我们走吧。”门外响起他无奈的叹息声夹带着孩子一声声揪心的哭喊。
“妈妈,妈妈……”孩子的声音随着他的脚步声愈来愈远了。她想着那个孩子的脸,可是她闭上眼使劲地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又过了一日,这次来的是她的经纪人GARY。可是禹俏一点也不记得他了。上次他们两人一起去美国,GARY在那事故之中只受了点轻伤而已。她站在门足足打量着GARY十分钟,待确认了他的身份之后才肯放他进来。
“禹俏,这几天我一直在带新人,听符阳润说你已经康复了,所以才跑来见你。可是你真的想不起我是谁了吗?”GARY扶了扶黑框的眼睛,带着一种不甘心的眼神端详着她。
她摇了摇头,好看的唇角浮起苦涩的微笑。大概每一个来看过她的人都会这样问她。可是她真的想不起他们了。那场事故将她曾经认识过的人除了秦俊宁每一个都剔除得干干净净。
“唉,真是可惜。”GARY黯然神伤地说道,“你去美国的时候准备拍一部好莱坞的大制作,虽然是一个小配角,可是到底也能给你带来一些影响力。现在可好了,这部戏都快杀青了,你的角色被应姗姗代替了。今天整个娱乐版的封面都给她呢。”
听着他伤感的语气,可是她依然是一片惘然。
“禹俏,你有没有想过重返娱乐圈呢。我很看好你,你很有潜质的。”GARY两眼盯着她,很是认真地说道。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她还能再拍戏吗?她连以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还能够重返娱乐圈吗?她摇了摇头:“我不行的,我对以前的事一点也不记的,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道的,也不记得自己拍过什么戏。你让我这样的人怎么去拍戏?”
“你行的!你一定行的!”GARY一叠连声地说道。“我一向看好你,要不是你出了事故,哪里还轮得到应姗姗那个整容货。你听我说,我现在在帮你接洽一部电影,虽然是个女三号,但是你一定要把握这次机会。”
她听了,脸上泛起不自信的红晕:“你别再为难我了。我真的不行。”
“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你行不行?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关在家里吗?你要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多多,你唯一的女儿,她还需要你。”GARY一脸恳切地对她说。
“孩子?”她低低的嗫嚅着,多多的身影立即浮现在眼前。那个孩子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我真的有一个女儿吗?”她紧张得抓住了他的手。
GARY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记得了吗?你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她的小名叫多多。当初你生她的时候大出血。这些事你都没有印象了吗?”
她稍稍侧转的脸变得有点苍白了。那个可爱的孩子,那个哭着叫她妈妈的孩子,原来是她的女儿。
“可是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垂下眼睄,嘴角牵了牵。“前天景牧荫带着那孩子来见我,孩子摔了一跤,我看到她受伤的小手,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当然了。她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虽然不记得她了,可是她总归是你身上的一块肉。听我说,禹俏,你还有潜质,千万不要放弃你的事业。为了多多,也为了你自己。”GARY握住了她的手。
这么多年以来,他陪着她走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禹俏与他不仅是雇主与雇员的关系,更是一种近似亲人,朋友之间的关系。
她看着GARY的眼神,不由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