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涉凡世·无情固心(三)
肖沙冰2017-06-20 04:353,221

  我在寻风寨四处乱逛。依靠项坠的提示,我很快就找着了棋子的方位——它就在整个山寨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寝殿。不难想清,一定是那个不好相处的寨主的居所了。

  我低着头在那寝殿四周徘徊几番,却苦于难得其道而入。那处妖气很重,戒备森严,四处都有凶悍的妖精守卫,我在心中估量了一下,靠我的水平,对战哪个都没有胜算。

  可恶的妖精,要一枚棋子做什么!

  强攻不成,只能智取。我考量片刻,朝着寝殿之后绕过去。在我抵达后院外之时,正值妖精守将们交接。我在混乱中瞅了个时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入了院墙。

  看样子这是这大房子的后院。我巴着墙根站定,竖耳听外面的声响,确定没有动静之后深深松了口气。

  可待我自得地转身,却见一个女子正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前笑吟吟地瞧着我。

  我吓得一激灵,差点直接跳墙出去。

  “哎,就这么出去,不怕被抓住吗?”

  我的爪子僵在墙上。

  权衡几番,我还是硬着头皮转过身,尴尬地笑道:“呵,呵呵呵,我、我走错了,还请姑娘恕罪,我现在就……”

  “无妨,”她没有揭穿我,还是淡淡地笑着,“过来吧。”

  看她的样子并无恶意。兴许寻风寨的每个女妖精都像灵蛇一样傻呢?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些,依言朝着她走去。

  走得愈近,我便看她愈清。此妖衣裳素雅,面容清丽,大约是这里的丫鬟也未可知,我在心中猜测着。

  她似乎对我的到来一点惊奇都没有,也不怕我对她不利,只从容地叫我落座,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我斟茶。我这才发现桌上竟有两个杯子,像是等着我来一般。

  “我是卦仙,”她扬唇,放下茶壶,对我说道,“未时三刻,你果真准时。”

  我眯了眯眼。看这样子,这个叫着神仙名字的妖精是在这里等人赴约?我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心想,一定是我误打误撞,被她认错了。

  既然如此,不如将错就错。否则万一她发现我不是与她相约之人,我岂不是暴露?

  这样想着,我亦笑起来:“我一向遵守约定。”

  卦仙不接话,只伸出手为我将因翻墙而凌乱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她手指抚过我的眉间,叹道:“你我已然,是一样的人了。”

  “哦?”我心中思索着脱身之计,也不及细想她话中深意,只在嘴上打哈哈,“不不不,我姿色不及姑娘。”

  卦仙牵唇一笑。她从袖中拿出一把泛着蓝光的钥匙来,放在我手中。

  “你能用它打开一个盒子,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也很重要的盒子,”她顿了顿,道,“然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别人的东西我怎么能要?我赶忙推脱:“这东西既然这么重要,我就……下次来拿吧,现在我、我有点内急!”

  她却不接受,依旧安静地笑着:“这就是给你的。收下吧。”

  说这话时卦仙的眼神恍惚片刻,旋即又坚定起来。好似有种魔力,她这么一说,我竟真的无力再推辞。

  “好、好吧。”我将钥匙揣进怀中,正欲重申内急,就见她瞧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郑重,隐约担忧,又有期待。好像要将什么重任嘱托一样。

  我被她看得只想逃,忙站起来,有些语无伦次道:“这茶好香,我好内急,等回来再吃茶,你且等等!”说罢便要往院落之内走。

  卦仙没有再拦我,只以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着我,低声说了句:“珍重。”

  这寻风寨的人怎么个个神叨叨的!走在路上,卦仙的话犹回荡在耳边,弄得我心中发毛,不过很快,项坠的剧烈闪动令我无暇再顾及其它。

  我循着那光芒走,发现它指向的既不是某处不起眼的草地,亦不是哪个弱小的妖精,而是寨主的居所。

  我就知道。当一件事有最坏的可能时,这最坏的可能必定会发生在我身上。连一枚棋子都有人跟我抢!我默默地蹲在了角落里,边拿树枝在地上划,边分析着下一步该如何——若我客气些跟寨主要,他会不会给呢?

  灵蛇说那家伙不好相处。况且近些年这些下界妖精对天庭多有不满,一枚棋子这种小事他会信么?若他怀疑我是天庭派来除妖的奸细,顺手将我解决了可怎么好?不如我先进去一探究竟,待摸清他们底细以及棋子位置之后再做打算。

  这样想着,我靠在墙根等了半晌,终于等来了进去的契机——有个看似军师的人率领着几个跟班朝着殿内走去,趁着他们不注意,我顺势变了个同他们一般的大帽子,跟在了那些人后面,学他们模样阔步行走,很快就通过了门口把守之人,进到了殿内。

  我随着前方一声不吭的妖精们停在殿前,垂首拜见,再抬头,便瞧见了那个传说中的寨主。

  那人一身深碧色的衣裳,上有繁复好看的云纹,显得十分华丽。他头上戴着玉冠,亦有张俊若冠玉的脸,只是上面生了双寒冰似的蓝色眼眸,那双瞳散发出凛冽的寒气来,令人不敢多瞧。他神色也冷峻,整个人凶巴巴的。

  总之一看就是不好说话的人了。我在心中庆幸不用与他正面相对,同时眼睛偷偷向四处瞄,试图寻找丢失的棋子。

  与此同时,他们开始说话了。

  “军师,你可与他谈妥?”

  “属下已经派人交接过,虚幽宝盒也已交予那人。时辰就定在三日后亥时,他会在城郊的湖心亭处等候,到时候只需主上奉上全部宝物,便可换得所求,”军师拱了拱手答道,这话说完又一顿,声音带着犹豫,“主上,那人……是否太贪了些?”

  寨主沉吟片刻。

  “我却担心我们所有之物他瞧不上眼,毕竟他不同寻常妖物,”他以手指敲敲桌子,“我又添了几件宝物进去,你且过目,看看够是不够?”

  军师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只叹了口气,道:“也好。”

  这便有下人去取宝物。我听着他们说话,心知这就是灵蛇口中的交易。也不知这寨主倾囊相许是为了何物。正当我迷茫之际,颈间的项坠忽然光芒大盛。

  我一惊,赶忙用障眼将这光遮下,抬头去看,正见有人将成箱的宝物抬出来。

  或许棋子就在这些东西之间呢?我心中一动。

  此时军师朝我们吩咐:“来,将这些东西呈在桌上。”

  我压低帽子,随他们粗声答了声是,便照办了。

  宝物被一件件地从箱中拿出。其中的有些东西饶是我这种在天宫修行百年的人都不禁惊其贵重。我不由暗暗琢磨,这么多的东西,究竟是要换什么呢?

  在我就此展开联想之前,一样东西进入了我的视线。

  棋子!我的棋子!果然在他这里!我的注意瞬间被吸引过去,心中一阵欢呼雀跃,似乎已然透过那小小的东西瞧见了我回归天庭的美好未来。

  我直勾勾地盯着被呈在桌上的那东西,却见它忽然被一只手拿起。

  “这小玩意儿,也要算入宝物中么?”是军师在问。

  不算!那只是一枚棋子!快扔了它!我在心中呐喊。

  期待却被寨主一句话浇熄:“这棋子裹挟天光从天而降,青荼说它是注定来此,必定要将其献出的。”

  奇怪,这人说到“青荼”这个名字的时候,原本冷冽的眸光竟然柔软了片刻。我想了想,恍悟,她一定是他疼爱的小妹。

  我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军师,期望他能长点眼,反驳几句,却见他活脱脱一副狗腿子模样:“是是是,夫人天赋异禀,说什么都……”话说一半却好像发现自己没拍对马屁,缄口干笑了两声。

  原来是寨主夫人。我瞧向那寨主,却见他脸上明显笼了一层阴云。

  他站了起来,背手而叹。

  “若当时我能早一步,也不至叫她成礼,落到这般田地。”

  军师讪讪地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吩咐大家将宝物重新收起。气氛一时冷清下来。

  此刻两个厉害角色一个负手背对着我,一个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兵士们还七手八脚地收拾着桌上铺开的宝物。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我装作帮忙的样子向棋子旁边挤,好不容易赶在他们将它收入宝箱暗格之前挤到了离它不远的地方。

  心中一阵激动。我推搡着面前的妖精,竭力向棋子伸出手。

  在我几乎要够到它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莫名的铃声,将我吓得一个激灵。可惊归惊,我眼中除了棋子再无其他。我罔顾周围一切干扰,用力探着手指,终于够到了那个我日思夜想的玩意儿。

  只要一点点了……我手指一勾,正要将它整个儿送入掌中,却感觉耳畔铃声大作,随即身子亦一轻,而后我连声响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就被拖着离开了地面。

  待我反应过来那是同心铃的声音时,我已然欲哭无泪地站在了王府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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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荒·灵珠渡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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