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声啼哭从里面传出来，白灵一个激灵，快步走进去，见床上躺着一个女婴，她本能的将她抱起，在怀中细细哄着，间隙间扭头便问：“谁的孩子？怎么在这里？”
苏小岚慌忙开口：“大概10分钟前，我听到门口有小孩的哭声，打开门就发现这孩子躺在咱们家门口。”
白灵回头望着怀中的女婴，心中浮起不妙的预感。
苏小岚继续说：“我找不到大人，在孩子的包被里发现了这个……”她递上一张纸条，白灵看得恍惚出神。
纸条上写了两行字——
第一行是：女婴，出生日期是：2018年X月X日，第二行是：本人无力抚养孩子，望好心人收养。
看得出这是女人的字迹，白灵胸口顿生窒息。
“都这个年代怎么还有人丢弃女婴？”苏小岚拽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脸颊浮起愤怒的潮红，看样子是又惊又怕。
白灵闭了闭眼，漠然垂首紧抱着女婴：“每个年代都有人生而不养！”
就在她看见那张纸条的瞬间，往日里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来自心尖儿上的痛瞬间渗入骨髓！29年前，白灵的生母也曾留下过类似的纸条，然后消失至今，只留她一个人孤苦于世。
苏小岚握着她的肩，将她轻轻摇晃：“小灵？”
白灵回过神来，缓缓问她：“你怎么想的？”
苏小岚毫不犹豫的说：“我想收养她。”
收养？
白灵的目光缓缓回落，女婴突然“哇——”的一声，哭得越来越凶，白灵心口再度悬紧，几番检查后，判断她大约是饿了，便将女婴交付给苏小岚，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几百块钱，匆匆忙忙的就跑出去买奶粉和奶瓶。
大约过了半小时，白灵慌忙赶回，喂了配方奶粉后，女婴渐渐睡着。
窗外夜色已浓，万物归巢。
白灵仍旧抱着孩子，迟迟不愿放下，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松了手，孩子就彻底成为了弃婴。苏小岚看了眼白灵方才找过的抽屉，如今里面只剩下几个硬币，此前为了对抗那起场无中生有的诽谤，白灵就已倾尽家财，眼下为女婴买回一罐优质的进口奶粉以及奶瓶已经让她们捉襟见肘。
苏小岚想了想：“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你在家带孩子。”
可这并不能很快解决眼下急需用钱的困顿！
白灵低头看了眼女婴，眼里布满了血丝：“打电话，叫斯敏来吧……”
苏小岚一怔之下立即会意，随后拨通了傅斯敏的电话，简单说明了些情况。当他赶来的时，看到女婴尖削的小脸，不禁狠狠咒骂：“她父母简直就是畜生！”
“对，畜生！”苏小岚也随之破口便骂。
生而不养，无恩有罪。
白灵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睡着的女婴，脸色灯光下隐隐发沉。她也想像傅斯敏、苏小岚一样对孩子的父母亲破口大骂，甚至还想将孩子的父母亲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质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舍得丢弃这才刚刚出生十天的女婴？可最后白灵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她只是看似无动于衷的坐着，只是脸色愈发苍白了几分。
在一通臭骂后，傅斯敏说：“报警吧。”
苏小岚点头：“让警察去抓她的父母坐牢！”
白灵侧首看了她一眼：“我国刑法没有规定弃婴罪，只是根据遗弃罪进行处罚，判刑也不重。”
苏小岚还想再骂一些话，最后默默忍住，抿了抿嘴。
傅斯敏接过此前的话：“报警是因为你们捡到了弃婴，依法要走程序，你懂的吧。”最后四个字，他缓声强调。
白灵自然是明白他想说什么，可她不愿意答。
苏小岚问：“走什么程序？”
傅斯敏解释：“原则上来说，普通公民在捡到弃婴后，是不可以擅自收留或者处理，需要及时到当地公安机关报案。报案后，相关部门会去寻找孩子的父母以及其他监护人，如果找到了，会将孩子还给他们；如果找不到，会交给社会福利机构代为抚养。”
苏小岚摇头：“我觉得去寻找孩子的父母是没有意义的，既然他们选择将孩子丢弃，就说明不想承担这个孩子的未来。
“可如果找到了呢？”
“退一万步说，最后让相关部门找到了孩子的父母，将孩子归还给他们，可极有可能孩子的父母还会将她丢弃第二次、第三次。”
傅斯敏叹口气：“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是必须的程序。”
苏小岚语声骤然急促：“难道就不能直接把孩子送给愿意照顾她的人吗？”
“你们……想收养她？”傅斯敏怔了怔，一刹间仿佛有无数话涌至唇边，可在下一念时又悄悄消散在转念里：“我的乖乖，不会吧！”
白灵抬头望他：“叫你来，是想找你借钱，我们要收养她。”
借钱！
这还是白灵第一次开口借钱，傅斯敏突然有些不适应了，他想了想：“借钱肯定是没有问题，只是关于‘收养’……首先还是需要报案，然后如果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或者监护人，就可以申请收养。要不然即便现在被你们收养了，日后也是不能上户口、不能念书，难道你们希望变成那样吗？”
苏小岚原是要反对他，可想了半晌也找不出一句话，末了，啐了一声：“要是让我发现孩子的父母，我一定把他们打残！”
傅斯敏以为他说动了白灵和苏小岚，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等一下。”白灵打断他。
傅斯敏心头一塞，白灵微微仰面，目光冷冷掠过，似抛开了往日里的娇俏，刹那间恢复原形，已然成了一坨冰。白灵的目光停在傅斯敏的脸上，她说：“不要报警，以后上户口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现在叫你来，只是想找你借钱，如果你愿意的话，现在就给我，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
傅斯敏顿时变了脸色：“你这是求人的口气和态度吗？你大学就是学法律的，这点常识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怕我报警？”
白灵唇角微抿，下巴绷紧，房间里突然寂静无声。
傅斯敏静静望住她，会意过来：“你怕孩子的父母会被找到？”
是的，她害怕孩子的父母会出现！
她害怕知道遗弃女婴的真实原因！
因为今天的女婴让她看到三十年前的自己，仿佛看到一个堆积着丑恶、罪恶的秘密。
傅斯敏清楚她每一次的执拗，了解她远比任何人多。处于这份了解，他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报警，而是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白灵依稀听到些声音，傅斯敏在电话里面跟谁说着今天的事情，电话结束后，傅斯敏就出去了，当他再进来时候，身后站着明斐，他的鼻尖密密布着汗珠。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把孩子给我看看。”
白灵抱着孩子，看着明斐走来，俯身检查着女婴，炽烈的气息随之笼罩下来，白灵的双眸微微颤动。明斐的手微微一顿，白灵随之看去，很快惊怔，女婴的肚脐眼已经溃烂流脓，身为月嫂的白灵非常清楚，新生儿的脐带被剪断后，会在肚子上留下一个残端，如果护理得当，残端会慢慢脱落，客如果护理不当，这个残端就会发炎、化脓！
“要报警，然后送医院，做一个系统的检查！”明斐抬起头。
二人四目相对，她看着他眼睛，缓缓的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明斐深深凝望她：“相信我，我会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白灵被他温柔洞彻的目光刺进了心底，她的手无意识的微微松懈了些，明斐趁机将女婴抱了过来，待他准备转身时，白灵牢牢拽住他的手腕：“救她！”
“嗯。”
明斐的承诺向来是一诺千金！
白灵缓缓放开手，看着他将孩子交给傅斯敏，又同苏小岚说：“小岚，你是第一个发现孩子的人，跟我一起去。”
苏小岚看了眼白灵，随后点了头。
夜更深，人更静。
白灵看着他们将女婴带走，原本不算大的公寓如今却变得空旷无比，窗外的月光照拂着整个世界，却照不亮白灵的心，她倒在床上，眼前变得一片模糊，当模糊得不受控制时，泪水再次潸然而下。慢慢的，她将身子缩卷在一处，紧紧拥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胸前，企图在这个冷冽而凄凉的夜里给孤独的自己带来一份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