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春陀等人正紧赶慢赶地跑向已经燃起熊熊大火的清和宫时,刘璃却和紫苏起了争执。
“公主!您要干什么!”紫苏一把夺过了烛火,震惊地瞪着刘璃。
刘璃叹了口气:“丫头,我不受点伤,又怎么能让别人更心疼呢?”
“那也不行!会留疤的!您是金枝玉叶,不能受伤!”紫苏坚决地摇头。
眼瞧着火势越来越大,刘璃也急了:“我会注意分寸的,你别闹了。”
“奴婢来,奴婢来也是一样的!您要是出了事,奴婢难逃护主不利的罪名,不如奴婢自己来!陛下看到奴婢为救您受的伤,才会知道今日凶险,才会知道您平日里受了多大委屈。”说罢便将刘璃拖出了火海,未等刘璃说话,又再一次冲了进去。
刘璃怔怔地望着那消失在火光中的孩子,若是她死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先前刘璃只对这丫头存了利用和些许同情,如今,便有更多的情谊了,便说是在现代时,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的,又有几人?
还有汉武帝,她的父皇——今日种种神情她都看在眼里,一个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会没有一丝舐犊之情?看见今日的公主,又怎会没有一丝内疚亏欠?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她要做的还有许多,她答应过那个逝去的小公主的,她还没有名字,没有封号,没有找到良人,还没有平顺安稳的一生,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天降凤凰,浴火涅槃。
便是她同司马迁最后敲定的方法,有人造势,有人放火,双管齐下,让她彻底解脱,也算是成就了司马迁。
她便要做那只浴火重生的凤凰,今生今世,任谁也不能再将她踩在脚下。
夜,司马府。
“跪下!”司马谈喝道。
“父亲。”司马迁吓得噗通跪了下去。
“孽障!孽障!我司马谈自问一生无愧社稷、无愧祖先!怎么如今,却生了你这么个孽子!司马一门,这是要毁在你手里啊!”
“父亲,今日陛下不是没有因为我闯宫而气怒嘛,您也瞧见了,没准那个三公主还因为今天这件事改了命格呢,这可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啊!”司马迁依然油嘴滑舌。
司马谈气得说不出话:“你!孽子!旁人不通天象,老夫任太史令这些年,还能不懂吗!今日,哪里来的霞光万丈!哪里来的凤凰涅槃!”
“那是您没看见,您没瞧着几个宫都有人来报嘛。”司马迁一脸不满,但内心早已发虚,冷汗湿了后背,这古人观天象之术真的这么灵光?
司马谈大怒:“那些人是为什么才说的,你自己不知道吗?我问你,你和那个三公主是怎么回事!她根本不像表面上痴傻不通世事吧?你那天晚上不知所踪,旁人不注意,老夫还摸不透你?你以为耍些小聪明,便能干什么了吗?当今陛下是何等人物,岂容你放肆!”
司马迁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老爹简直是神人啊,整个宫里没人发现的事,他老爹这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了?一时骇然答不上话。
“你不说?不说就是默认了?”司马谈看见儿子一脸骇然的模样,稍稍歇了怒火,“今日你如此反常,老夫便知道你要出什么幺蛾子,却不想你如此大胆,竟然敢欺君!”
司马迁脱口而出:“您知道?您知道还帮我说什么祥瑞之兆?”
司马谈顾不得自己的文人身份,一脚踹了过去:“老夫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难道你要老夫扯着你说你欺君,将我司马一门抄斩才算完吗!”
司马迁被踹得龇牙咧嘴:“嘿嘿嘿,我就知道,您舍不得大义灭亲。”
司马谈看不惯他这等模样,又踹了一脚才觉得解气:“说吧,你和那个公主要做什么。”
司马迁见实在瞒不过,只得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当然略去了他俩都是穿越而来的那段,也没细说是怎么认识的,只说刘璃是前些日子恢复神智的。
“我们俩,对这大汉的江山社稷可没什么想法,绝不会有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无非就是,我帮她脱困,也借此能得陛下赏识,她也就是一个公主,不会怎样的,父亲?”
司马谈听得胡子直翘,自己儿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谋算到陛下身上去了,而那个小公主,也不过九岁吧?怎会有如此想法!劈头道:“我看你真是不想活了!还得陛下赏识!如今陛下还没回过神来,等细细调查之时,你就等着死吧,明日老夫便将你逐出家门,省得连累了我司马一族。”
“父亲,”司马迁讨好地蹭了过去,“您瞧我这做也做了,还成功了,如今那小公主出了冷宫,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会有事的。”
司马谈闭了闭眼,知道事已至此,再无回头之路,叹了口气:“也罢,与此事有关的人,你处理干净,若是事情真成了,陛下定然会封赏你,你便推却了,前些日子你不是闹着要游历天下吗,就借此机会,赶快给老夫滚出京城避避风头,过上个十年八年再回来。”
“十年八年!”司马迁哭号道。
司马谈两眼一瞪:“怎么!你还嫌少!你做出了这种事,别天天在陛下面前晃悠,老夫就谢天谢地了。”
“那,那我好歹也要见她一面。”司马迁嘟囔道,心下想着,这十年八年的,自己得好好叮嘱了她不能忘记自己的大恩大德,否则这小丫头到时候翻脸不认账,自己可怎么办。
司马谈皱了眉头:“你,你莫不是心悦那位公主了?”
司马迁差点喷出来:“父亲!那公主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啊!”
司马谈冷哼一声:“好了,你尽快安排,别在老夫面前晃了。”
司马迁踏出房门,大雪仍然在下,纷纷扬扬,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他终于回了神。
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紧闭的书房门,在他这将近二十年的记忆里,他的父亲司马谈几乎一直是一个对上唯唯诺诺对下严厉至极的人,尤其是在教育他身上,真是就差悬梁刺股孟母三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