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棠梨殿反而分外平静，不如第一日那般几乎踏破了门槛，刘璃想着，兴许是武帝或者卫子夫给了什么重要指示吧，更奇怪的是，往常一日一问诊的苏止不见踪影，刘璃还以为他在和自己生气，一问才知道，苏止压根不在宫里。
四月初一一晃而过，刘璃望着仍然含羞遮面，不肯绽放的梨花叹了口气，明日便是拜师之礼，帖子都送出去了，要是芷蘅来了，这棠梨花还没开，岂不扫兴？
棠梨殿一如往日，早早歇下，只有几盏守夜的烛火在夜色中葳蕤。
夜风轻轻拂过，带起一阵梅香。
刘璃吸了吸鼻子，觉得这梅香煞是好闻，令她心安——
梅香！
刘璃瞬间惊坐起来，怎么会有梅香？慌神间却瞥见了窗前一道身影，不由得尖叫出声。
还未发出声音，那身影已经先她一步捂住了刘璃的嘴巴。
刘璃接着月光，才看清眼前人，梅香清淡，月光如水，他只身站在那里，却比满天星光还要绚烂。刘璃望着近在眼前的人，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却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霍去病看她安静下来，便放开了手，一屁股紧挨着刘璃坐下，细细端详着多日未见的人，半晌，满意地点点头，放轻了声音道：“嗯，不错，看来病好了。”
刘璃呼吸重了一瞬，也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大半夜的，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怕被抓住啊！”
霍去病笑得飞扬：“阿璃这是在关心我吗？”
“关心你个大头鬼！你在我这大半夜被抓住了，我以后怎么嫁人！”刘璃恼火道。
“那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好了。”霍去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刘璃猛地推了他一把：“无耻！谁要你勉为其难！你赶紧给我走！”
霍去病却顺手握住了那只纤细柔软的小手：“那日之后，我便被陛下丢去了羽林营，今日才找了机会，假意在陛下那里读书错过了宫门下钥的时辰，便住进了长乐宫，这才有机会来看看你啊。”
刘璃一声不吭，却又听那人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些日子定然将我抛之脑后了，我却是日日心中挂念，就怕你在宫里过的不如意。”
刘璃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自己两只手都被他抓着，整个人几乎都被禁锢着，浅淡的梅香此时却浓郁起来，包围着她，近乎不能呼吸，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只能瞪着他：“你松手！”
霍去病眉眼具是笑意：“那你保证不赶我不推我了。”
刘璃气结，难怪人人都叫他小魔王，在她看来，何止是小魔王，简直就是个无赖！无奈之下也只能点点头。
霍去病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黑曜石般的眸子明亮得连整片星空都黯然失色。
刘璃无奈地叹口气，向窗外看了看，没人被惊醒，又伸手搓了搓被他抓过的地方，像要搓掉什么似的：“你今晚到底来干嘛啊？”
霍去病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眸中闪过一丝光华，却又没骨头般的，将全身重量倚在刘璃身上，双手环着她瘦弱的小身子，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叹了口气：“你明日就要拜师，我心里不舒服。”
刘璃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毛骨悚然，她前世可连初恋都没有，哪里和异性这般亲密过，梅香环绕着她，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你！霍去病！松手啊你大爷的！”
头顶传出轻笑，如同清风拂过云彩，阳光洒落大地：“那你答应我，就算拜了苏止为师，也不许他靠近你，不许他抱你，不许他碰你，不许他离你一尺以内，不许——”
刘璃被气乐了：“我说这位大爷，您是我的什么人啊，这都哪跟哪啊，我拜师是要学艺的，你你你，都胡说些什么！”
头顶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你敢说他没抱过你？你敢说姓苏的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刘璃深吸一口气：“他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好，你要记得你今日说的。”刘璃不抬头，也能想象得到那人璀璨如星辰的眸子，和满是笑意的俊颜。
“阿璃，你再等等我好不好，如今我已经进了羽林营，很快就能上战场了，待我立了军功，像舅舅那般时，便向陛下求娶你。”霍去病忽然松开了手，搬正了刘璃的身子。
刘璃闻言皱起了眉头，想着拿这个孩子可怎么办，只得好言相劝：“上战场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你还是——”话还没完，就被捂住了嘴，刘璃愤怒地瞪大眼睛。
霍去病笑笑：“好啦，你从小就这么唠唠叨叨的，哪里像个孩子，都快变成我奶奶了。”
刘璃气得直翻白眼，她是疯了才会好心好意地劝他，伸手打掉了那只爪子，腾地站起身，指着刚刚因为他而大开的窗户：“出去！”
霍去病也站了起来，突然伸手又将那副软软的身子抱在怀中，软声道：“阿璃，现在正是禁军巡逻的时候，我得等两个时辰后他们换岗才能走啊，你忍心让我被抓住吗？”
刘璃彻底没了脾气，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个小祖宗，她再也不质疑之前那位小公主到底怎么招惹到这个小魔王了，这种阵势，谁也没辙啊。
只好伸手去推他：“那你坐到一边去，我还要睡觉呢。”
霍去病挑眉笑道：“你不是白日里睡了一天吗？又困了？”
“我哪有！”刘璃刚想解释，却又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监视我？说，我棠梨殿里哪个是你的人？”
霍去病安抚炸毛的小猫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分什么你啊我啊的？咱们认识五年——”
“好好好，”刘璃一听他提五年这档子事就心里发虚，她也弄不清楚之前那段空白的人生到底是谁的，“你开心就好。”
一边伸手推开他重新将自己卷进被窝里，不再理会，默默思索着，如果前九年真的是自己，难道自己作为一个现代人，就心甘情愿地圈在冷宫里，任由自己和紫苏挨冻受饿？但如果不是，也就是说之前那个真正的公主根本不傻？她为什么要装疯卖傻呢？那么小的年纪，真的有这样的心计吗？过去那些年里，她和霍去病究竟有多深的牵扯？苏止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