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与霍去病有牵扯的人根本不是自己,那么霍去病喜欢的人,还是自己吗?
不对,刘璃甩甩脑袋,他喜欢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霍去病坐在一边看着刘璃一张小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逐渐收起了笑意,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个小丫头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若非自己有所察觉紧紧抓住了她,只怕这丫头会有多远躲多远的。
刘璃醒过神来,感受到霍去病不同以往的目光,也跟着叹了口气,想到明日的拜师仪式,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做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不知何时,身边的座椅已经空无一人,徒留一室梅香。
刘璃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如果他喜欢的真的是那个香消玉殒的小公主呢?如果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是那个和他相伴五年的人呢?为什么想到这些,心口就闷闷地疼,刘璃,你的心是不是已经守不住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点点温暖,都足够让它动摇了是吗?
却不知是何人一夜无眠,又不知是何人拨动了心弦,历史车轮滚滚,从未停下脚步,错失的缘分,无法重来,那些明亮如朝阳的少年少女啊,无数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又是谁早已注定了归宿。
刘璃尚未深眠,便已经被紫苏轻声唤醒,迷迷糊糊地沐浴熏香,任由一个新提拔上来的宫女青莲为自己梳着发髻,青莲的手极巧,只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眨眼间便盘好了头发。
门外逐渐有了人声,不停地有宦官来报宾客名姓,刘璃听得瞠目结舌,武帝这是把长安城里的命妇贵女都请来观礼了吗?
“公主。”小星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今日诸事都是由这个小宦官操办的。
“进来说。”刘璃看着青莲将那根通体碧绿的簪子斜插进云鬓,这是曾属于玉玲珑的。
“皇后娘娘方才派了吴嬷嬷传话,今日宾客太多,不如移去荣华宫,那里桃李纷飞,恰是春光正盛,宾主尽欢,怡然自得。”
刘璃抬眼望了望半开半闭的梨花,点头应允,嘱咐了小星子向卫子夫传达谢意,谁让这棠梨殿的梨花不争气呢?
荣华宫里,相熟的命妇贵女三三两两坐在一起,她们还从未见过这位“天降凤凰,浴火涅槃”的凤阳公主呢,只听闻从前痴傻多病,如今一朝翻盘,简直是被陛下捧在了手心,这堂堂皇室公主拜太医为师,不学琴棋书画学起了医术?这在从前是大逆不道的事,可见这位凤阳公主圣眷正隆了。
刘璃坐在步辇上,用手撑着脑袋,一晃一晃,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想着都怪霍去病那个混蛋。
紫苏看了着急,压低了声音:“公主,您可别把发髻弄坏了,哎呀,您别睡了,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
刘璃差点没坐稳一头栽下来,不由黑了小脸:“紫苏啊,你主子我芳龄十岁,还不到出嫁的年龄。”
紫苏急得跳脚,嗔道:“公主!您总没个正形!拜师可是大事,陛下也极为看重呢!”
刘璃看着炸毛的小丫头颇为好笑,一时瞌睡也清醒了不少,摇头晃脑道:“好啦,小祖宗,我知道了。”
“可不是总没个正形吗?如今又调戏起你家小宫女了?”一个如珠如玉的声音响起。
刘璃闻声不自觉露出笑意,偏头望去,挑眉轻笑:“谁家有女初长成,玉色海棠倾韶光?”
莲步轻移,裙摆飘曳,身后的海棠花也失了颜色,粉面清秀,水眸含笑,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黛,气质天成,风骨无双。
芷蘅也嗔道:“哎哟,这副神色,可真是和某人如出一辙啊!”
某人?刘璃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眼前似又浮现那人挑眉邪笑好不恣意的模样,立刻敛了笑意,瞪了芷蘅一眼。
芷蘅轻笑,一瞬间春风拂面,似有海棠花绽放:“我赶着来看你的梨花,怎么又移到了这荣华宫了?”
刘璃撇撇嘴,不顾形象地跳下步辇,亲热地挽起芷蘅的胳膊:“那些梨花怕是羞于和表姐的花容月貌相媲美,至今还未敢开呢。”
芷蘅偏头瞧了瞧身边正伸手遮挡春日晨曦的小丫头,好心情地道:“那不如,你这拜师礼结束后,我随你去棠梨殿看看吧?没准便是为了等我,那些梨花才不开的呢?”
“是是是,表姐的面子大。”
“方才枝头喜鹊叫个不停,我当是什么喜事,原来是对姐妹花啊?可真是艳盖春光。”一个声音传来,街角走来一挺拔端正的男子,虽不及苏止的温润如玉或是霍去病的俊朗无双,也是清俊的模样。
刘璃正觉得此人煞是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芷蘅微微一笑:“李公子有礼了。”
李敢抱拳一揖:“李三见过郡主。”
芷蘅瞧见刘璃一副若有所思的呆滞样,柔声道:“璃儿,这位便是飞将军李广之子,羽林营郎官李敢。”又对李敢笑道,“这是凤阳公主。”
李敢立刻作揖:“原来是凤阳公主,李三失敬。”
刘璃恍然大悟,那日初见司马迁和霍去病,一时震惊,也没去注意,但这位李公子当日的的确确是在场的,那——她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微微低了脑袋,胡乱点点头,想着自己扮宫女的事不要穿帮才好。
可这一低头,反倒让李敢想起了那日没说两句话就晕倒的小宫女,不由结巴起来:“你你你,不是那日那个颇有才华的小宫女吗?阿璃?对吧?”
芷蘅一脸不解,看向身边的刘璃,只见她一脸假笑:“哈哈,李公子认错人了,我是陛下的三公主,可不是宫女。”
“怎么可能!我绝不会认错,你还会吟诗作赋呢,你——”李敢眼睛一亮,向刘璃二人身后挥了挥手,叫道:“去病!你来看,这不就是那天那个小宫女吗?”
刘璃小脸一黑,怎么哪都能碰见这个冤家,便道:“本公主还要去荣华宫,不奉陪了。”拉着芷蘅便走,却被李敢拦了下来。
李敢正欲说什么,刘璃身后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如泉水清冽:“李三,这是在宫里,不可对公主无礼。”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不认识刘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