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知道零号“突然出差”时，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以“出差”的方式来躲避他了。上次是法国，这次是马来西亚。
窗外的阳光正好，陆舟眯了眼去看，微抿的唇角藏着些苦涩，但一想到那么聪明的零号每次都只会以这样笨拙的方式来逃避时，便哑然失笑。
总归，错在自己，也怪不得她的。哪个女人可以接受一个男人一边“追求”别的女人，一边又亲近自己呢？如果他是零号，大概早就让那个男人去死了吧，现在零号只是自己借出差避开他，已经很克制了。
陆舟握茶杯的手就紧了紧，这个女人连隐忍克制的样子也是跟他一样的，不止这些，她有时候嚣张起来，也跟自己十分神似。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那么一个女人，会跟自己那样得相像，大约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一经了解，便已身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吧。
陆舟低头，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眉梢，手中杯子里的红茶因为泡得太久，浓得恍若血色，他觉得有些刺目，下意识闭眼。
这是江娜送来的红茶，他没有喝。他一直没有告诉她，他其实很讨厌喝红茶，原因嘛，很简单，因为王书伊爱喝，而他小时候还身处陆宅时，为她泡过很多壶。母亲去世后，他再见到红茶，便总觉得那恍如血色的茶水里氤氲出来的，不是茶香，而是淡淡的血腥气。
但好在，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中，过不了多久，他应该就可以向零号坦白一切，到时候她应该能够体谅他吧？不能体谅也没关系的，那他就一辈子给她认错呗。
陆舟闭着眼，情不自禁弯起唇角，阳光温暖催人入梦，他差点就要睡着时，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长驱直入。
陆舟蹙眉，只有乔娜才会这样有恃无恐，就连脚步声都让他厌烦。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差不多近前时，蓦地睁开眼，冷然看着她。
“阿舟，零号这次出差可不是我安排的。”江娜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他避而不答，只是冷然问：“你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啦，而且接下来我们俩的事情多着呢。”江娜无视他的冷漠，“不过今天就捡重要的说吧，毕竟我们以后多的时间去聊别的事。”
陆舟不答话，正襟危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江娜便直入正题：“我来确认一下，你会遵守之前我们的约定吧？”
陆舟装傻：“什么约定？”
江娜便有些急了，蓦地站起身来：“明月大厦的事，按你的意思来，零号可以继续留在公司，做为交换条件，你答应……”
陆舟沉声打断她：“那是我和陆明谦的约定。”
江娜耸肩：“无所谓是跟谁的约定，我来确定一下，你是不是会遵守。”
“会。”陆舟眸中已然生出厌恶，不想和她多说一个字。
江娜像是大松了一口气，欣喜毫不掩饰跃上眼角眉梢：“很好。”
“江娜，这样有意思吗？”陆舟突然有点同情她，“你明知道我并不喜欢你。”
“有意思。”她万分笃定，“对我来说，意义特别，不惜一切代价。”
末了，她又像是心有不甘一般，苦笑着说：“我得到你的人，外人以为我们恩爱异常，足够了。反正，你不是对外宣称你在追求我吗？”
陆舟哑然。江娜胜利般踩着高跟鞋，昂首阔步往外走，刚走出去几步，她又突然回头，走到办公桌前，俯身去盯着陆舟的眼睛：“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呢？”
陆舟怔了怔，这个问题对他来说有点难，不是想不到答案，而是答案实在太多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喜欢她第一次见面时就毫不留情地揭穿我；喜欢她，对陆胜一之流的不屑一顾；喜欢她嫉恶如仇；喜欢她不喜欢玩尔虞我诈的把戏，却会为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机关算尽’；喜欢她有所为，有所不为；喜欢她，不会为了唾手可得的利益站队，但却会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花农锱铢必较；喜欢她愿意去慢慢了解一个人，不会只凭一件事就将一个人定性，就好像对我，一开始出现在她面前的我那么讨厌，那么急功近利，但现在，她也愿意承认，我是个还可以做队友的人；喜欢她……”
“够了！你可以不用说了。”江娜的眼中蛮是哀凉，却偏要强笑着去扎陆舟的心，“真可惜，她不爱你。”
“哦，是吗？”陆舟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你如果想看我难过心痛的样子，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他眯了眼，去看窗外，那明媚的阳光好似那个他心中的那个人，总能让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她不爱我，不是挺好的吗？我才不要让她因为爱上我这种人而难过。”
我啊，只要她像现在这样好好的，就好了啊。她爱我，更好；她不爱我，也很好。
“你！”江娜转身愤然离去。
陆舟就像个孩子一样笑得更加开心起来，对着空气，想像着那个他爱的人的样子，喃喃说：“你看，我又为你得罪了一次人……”
同一时间，刚刚落地马来西亚的零号就打了个喷嚏，手机开了机，一堆信息涌进来，唯独没有陆舟的，这一点倒是让她心生好感，他好像无形中和她达成了默契，绝口不提那晚的事。
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工作很忙，生活很无聊。陆舟偶有联系她，也是为了工作，既不提在清吧的那个夜晚，也不问她为什么突然要去马来西亚，好像他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这倒让她觉得很安心，她不得不承认，陆舟如果没有偶尔那些奇怪的举动，一定是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满城桂花飘香的时候，零号结束了为期两个月的出差，回到C城。
C城还是那个她熟悉的C城，交通还是那样拥堵；傅洛林煮的咖啡依然那么好喝，只是，C城又仿佛是在一夕之间，物是人非。她收到了江娜的结婚请柬，红色的请柬上，烫金的字，清楚分明地写着：新娘江娜，新郎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