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没想到的是,很快,她就会坐在陆舟的办公室里,喝着江娜泡的那壶茶,和陆舟天翻地覆地吵了一架。
那是零号从茶水间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叶美丽就进来说陆副总请她去办公室一趟,想要和她讨论一下离园别墅区绿化承包商的问题。
零号听了二话没说就找了相关资料直奔陆舟办公室,直觉告诉她,这个不好对付的陆舟又要出什么妖蛾子,而之前敲定的绿化承包商是她想要保护的人。
那件事说来话长,年月也久远了。简单来说,就是大概在十多年前,厌倦了无限循环,又对“角色扮演”式的使用别人的人生厌烦透了的零号,在某个初春的深夜坐在了高架桥的栏杆上,产生了想要彻底解脱的想法。她看着漫天繁星,想像着一跃而下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推着三轮车走过来,看见坐在栏杆上的零号,并没有把她当轻生者看,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耐心劝导,只是从三轮车上取了一小盆绿色的植物放到她的身边,像个老朋友一样说:“这盆绣球花送给你。你别看它现在只有两三片叶子,等到了五月啊,就会开出十几朵巴掌大的花来。”
那时候的零号可以说是万念俱灰,又怎么会对什么绣球花感兴趣呢?所以,她只当那个中年妇人是空气。
但是那个妇人并没有放弃,反而也翻上栏杆坐在了零号的旁边,自言自语般说:“这种绣球花叫无尽夏,会因为土壤的酸碱度不同开出红色或蓝色的花来,你喜欢红色还是蓝色?”
零号不说话。
她就又自顾自地说:“我喜欢它们开成蓝色,像天空。不是夜晚的天空,是白天雨后的天空,纯净,让人觉得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简单又朴实的话,却令零号侧目。
妇人说完了,低头呆呆看看自己因为常年劳作而指甲里藏着污垢的粗糙双手,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将心中所有的不快都随着那口气吐了出来,然后跳下栏杆,回到桥面,用轻松的语气说:“本来以为今天的绣球花卖不完,现在最后一盆送给你,就算是全卖出去啦。我要回家啦,我那些花花草草还在等我。到了五月,这盆无尽夏花开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来这里告诉我,它开出了什么颜色的花?”
她说完,没有等零号的回应,就吃力的推起三轮车走了。零号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三轮车链条坏了,正是上坡,车里又装了很多没有卖完的花,那个瘦弱的妇人需要将腰弯成九十度才能艰难前行,但是她一直没有放弃。
后来,那天,零号在栏杆上又坐了一会儿,然后毅然带着那盆无尽夏回了家,当然不是因为想等等看那盆无尽夏究竟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也不是因为妇人那一番话,只是因为她想到了绣球花的花语,hope,希望。
那盆无尽夏后来在夏天开出了蓝色的花朵,真的像湛蓝的天空一样纯净。零号当然没有去告诉妇人它开了蓝色的花,只是将那个在她绝望的夜晚,把她当成老友一样,和她唠叨家常的妇人的样子牢牢记住了。她知道,妇人于她无异于救命恩人。
时光一晃而过,她认识了傅洛林,也开始觉得活着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再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当年那名叫王翠的妇人成了绿化承包商,于是便暗中助她拿到了永胜房地产项目的绿化承包资格。当然,前提是妇人的花木质量上层,符合要求。
这一次,陆舟特地找她商议绿化承包商的事,想必是要撤换绿化承包商,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工作程序上,她都不会做出任何让步。
因此,当零号来到陆舟的办公室,在确认他确实想要换掉王翠的公司后,两人没说几句,便当着江娜的面吵了起来,继而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你这是以权谋私!”陆舟一改往日的笑脸,冷冷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认识那个王翠。”
“我从来没否认我认识她。那又怎么样呢?王翠提供的绿化服务物美价廉,一切都是按招投标程序走的。陆副总要是觉得有问题,大可以去调查。”
“物美价廉?”陆舟好笑,“远的不说,就说这一次的投标者中,明明有人比她的报价更低。”
零号据理力争:“价格是考虑因素之一,但绝不是唯一因素。我们首先考虑的还是花木的质量。同样质量的花木,王翠的报价绝对是最低的。”
“我首先考虑的是成本。”陆舟不容置疑地说,“还有什么比降低整个项目的成本更重要的?况且,绿化这种东西不会关乎人命。”
“贪婪的资本家。”零号毫不让步。
陆舟便龇龇牙:“那你就是资本家的帮凶。”
零号冷哼一声,毫不让步:“投标结果已经公布,中标的是王翠的公司,整个投标程序完全符合规定。再则,为了离园别墅区的业主入住体验,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仅仅会为了压低成本,就降低对花木的要求更换绿化承包商的。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就是说到陆老爷子那里,我也是这样说。”
零号说完了,仍然觉得不过瘾,一字一字朝陆舟说:“吸血鬼。”
“你说得没错。”陆舟反倒笑起来,“我是小吸血鬼,你口中的陆老爷子就是老吸血鬼。你忘了?陆老爷子可是一向以能省则省闻名的。”
“哈哈,原来是为了讨好陆老爷子。你可真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啊。就你这样的去演宫斗戏绝对能撑过100集。”零号极尽讽刺,“也对,你这种人眼里哪有什么操守和职业道德。”
陆舟也毫不相让,反唇相讥:“你有职业道德?原来假公济私,为熟人谋利益也是有职业道德吗?”
“自私鬼!”零号很久没有这样跟人面红耳赤地吵过架了,只觉得十分爽快,已经不想跟他讲道理,恨不能直接飚脏话。
陆舟也奉陪到底:“神经病!”
“既然这样,我们就各做一份报告,明天交由董事会定夺吧。我先提醒你,不要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做就做,谁怕谁。”陆舟很不绅士地拉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下逐客令,零号便毫不掩饰自己的故意,直接用高跟鞋的细高跟从陆舟的脚面踩过,在江娜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啊呀妈,终于在鬼吹灯黄皮子坟开播前完成了更新!以及,春天养了盆无尽夏,一直只长叶子不开花,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