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停住脚步，但并不回头：“江娜有什么好谈的？”
“如果真没什么好谈的，你又怎么会停下来跟我说话呢？”陆胜一毫不留情的揭穿陆舟。他说完了便得逞般地盯着雨幕中陆舟的背影，如愿看到陆舟手中的伞因为他刚才的话斜了斜，暴雨瞬间便打湿了陆舟的衬衫下摆。陆胜一隐藏不住眼角的得意，他原以为他这个哥哥海外卧薪尝胆十多年，如今气势汹汹回来，必定会带来一场有趣的“战争”，谁知道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没用，不过是因为他的一句话，他的手就稳不住地抖起来了吗？真是让人失望啊。
“我们确实需要谈谈。”陆舟撑着雨伞转身，面对陆胜一时已是一派云淡风轻的神色，“但是不是关于江娜，因为江娜的事在我这里根本不算个事。”
“那就请吧。”陆胜一站在西厢偏厅的廊下，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刚好老爷子新得了好茶，我来煮一壶。”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来做呢？”陆舟已经收了伞去找茶具，“当然应该是我来啊。”
陆胜一站着不动，嘲讽技能火力全开：“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抢’，抢着做事，抢着表现，抢一切的一切……只是不知道抢东西的本事长进了没有。”
“能都多劳嘛。”陆舟将泉水放进茶壶里烹煮，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再说了，煮茶这种事情，让你来，我实在是害怕啊。”
陆胜一“哈哈”笑起来：“怎么？你难不成还怕我下毒害你？”
“也不是没可能啊。”陆舟抬头，笑眯眯看着陆胜一，“不过我更怕啊，你会像小时候一样，自己煮着煮着就把开水倒在自己手上，然后说是我故意泼你的。”
陆胜一也不否认，笑笑说：“那都是小时候小孩子的把戏了，你不会以为这么多年，我一点进步都没有吧？”
“所以我更怕啊。”陆舟学陆胜一的样子，歪着头笑得十分无辜。
此时，茶壶里的水发出“咕咚咕咚”的沸腾声，陆舟目光瞥着茶壶，对陆胜一说：“你猜，这种煮茶的情景让我想起了什么？”
陆胜一也不装傻：“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够直白。”陆舟笑，“不过，现代社会，已经不需要燃豆萁了。”
陆胜一赞同地点头，意有所指地说：“现在我们都有电，煮得更快。煎熬啊就没有那么久，对吧？”
“当然。”陆舟看着厅下细密的雨，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说，曹操当年，是喜欢曹植多点，还是喜欢曹丕多点呢？”在他看来，他和陆胜一，便如曹植和曹丕一般，必有生死相对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很快就将到来。
陆胜一抬头看着陆舟，陆舟不等他回答，就抢先说：“我觉得他都喜欢，或者说都不喜欢。他喜欢的只是他们两个中间越来越强的那一个，因为他需要那个更强的来继续实现他的理想。为了让他的儿子们变得更强，他才不会管那个由他挑起的‘恶性竞争’会不会害伤到其中任何一个的性命。就好像养蛊，把一堆毒物放在一起，看他们在撕杀中，有的死去，有的变强，最终活下来的那个才是养蛊人需要的，其他都无关紧要。”
“同意。”陆胜一饶有兴致地看着陆舟，“我可能要收回我刚才的话了，在外面这么多年，你还是有长进的。没错啊，曹操如此，我们家老爷子亦是如此。老爷子可是曹操的忠实粉丝。”
陆舟不动声色地往紫砂壶里放茶叶，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以陆胜一的心思，他不会不明白，陆明谦这次把他从瑞士招回来，明面是有风水大师说他旺陆氏，而暗地里则是因为，陆老爷子要养蛊了，而被放在同一个瓮里的“毒物”便是他和陆胜一。他要他们互相撕咬，以成就最强的那一个。
“你说……”陆舟目光落在陆胜一的脸上，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心里跟他一样了然，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那些被放进同一个瓮的毒物，明知道是一场自相残杀，为什么还要拼命互相撕咬呢？”
“因为要生存啊。”陆胜一的脸上一片冷漠。
“没错啊。”陆舟轻轻叹一口气说，“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呢？你我心知肚明，我和你都没有退路。你不会退，我也不会手软。难道……”陆胜一盯着陆舟的眼睛，十分不屑地笑起来，“难道你想跟我或是老爷子谈感情？你不会还这么幼稚吧？”
“怎么会？”陆舟自嘲般笑笑，“我只是觉得，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一定看不懂我们这一家子。”作为父亲的人，最爱的，最在乎，不是亲情、子女，最最在乎的是他的事业，是他的陆氏，所以为了陆氏在将来能够发展到顶峰，不惜让他们兄弟“撕杀”，只为了决出那个他认为可以继承陆氏的强者。
“常人？”陆胜一眨眨眼说，“我们又不是常人。”
“所以不是常人的我们，只关心赢，才不在乎是怎么赢的。”陆舟平静地说，“你很想要江娜吧？”
“是啊。”陆胜一倒是坦然，“我想要，他就偏偏不给。你呢，你十分不想，他就偏要给你。老爷子的行事不是一向都这样的吗？”
“但是因为啊，”陆舟低头喝一口自己泡的茶，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他觉得，我和你的实力相差太悬殊。所以，不得不给我加点筹码，起码不会让我这个‘陪练’输得太惨、太快。”
“你真的有那么差吗？”
“那是他觉得嘛。”陆舟将另一杯泡好的茶放到陆胜一面前。
“那你会要这个筹码吗？”陆胜一将茶杯端在手里并不喝。
“要啊，为什么不要？”陆舟站起来，舒展身体，话里有话地说，“废话了这大半天，我也饿了。走了，去多吃点，准备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