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在城北码头?”程流偈俯身拾起周围的稻草堆到了一个地方,撑着地坐下,抬头看宋等惆。
“我……”宋等惆无意识地踱了两步,“我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出来就看见有个小女孩子坐在地上要找爸爸,她只说爸爸在码头,我就抱着她一个个找过来,没想到……”
程流偈拣了根稻草玩,见等惆看着自己,便用手拍拍身边的地,问她坐不坐,见她摇了摇头,有些嫌弃的样子,于是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又拍了拍,等惆才过来坐下,小声说了谢谢,程流偈不免觉得她有趣。
“你怎么会去电话亭打电话,家里不是有电话?”
程流偈这问问到了要点,等惆一时想不到原因正要糊弄过去,谁想他身子一倾,惊得等惆身子一仰后背抵在了墙上,只管睁着眼睛瞪着他,却不料程流偈越靠越近。
“官兵是你叫过来的。”程流偈盯着她看,似笑非笑。
等惆只觉得十分窘迫,一来是程流偈的动作,二来是他的质疑和结论。她好像落到了一片很柔软很柔软的花瓣上,可是这花瓣底下全是刀片。
这时候来了两个官兵把宋等惆带到了另一个牢里,程流偈难得的皱了皱眉,又掩饰似的玩起手里的稻草。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程流偈听见外面有响动便站起来看,只看见两个当兵的拖着一个受了刑穿蓝布旗袍的女人经过,他看得不清楚,隐约记得宋等惆今天穿的也是件蓝色的旗袍,心下一沉,旋即喊道:“等惆!宋等惆!”
关押在东牢房的宋等惆也瞧见一个受了刑的男人被拖走,正计较着,心想这下程流偈被自己害惨了,免不得一番自责,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怔了半晌,才想起是程流偈的声音,忙应了一声。
程流偈听见有人应他,也是怔了半晌,才放下心来,又在牢里踱了会儿步,不一会儿就有人接了他出狱,是丁栗原,一面走一面告诉他外面的情况。程流偈面上是感激不尽其实存了个小心。
他走出监狱的时候,宋等惆已经等在外面了。程流偈在她身边站定,回过身来方要正式感谢,却蓦地发现丁栗原看宋等惆的眼神不对劲,他又循着丁栗原的视线往宋等惆身上看了一看,大约有些明显,丁栗原觉察到后就告辞了。
程家的车还没到,两个人便先步行起来。
“为什么打电话?”程流偈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外套搭在肩上,一步一步走着,并不快。
“为什么走私鸦片?”
程流偈不禁失笑,“谁告诉你那是鸦片?”
宋等惆想起程别南和她说起鸦片时只告诉了她鸦片的危害,是程别南说程流偈走私鸦片,他说她就信了。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说话也没了兴致,“不然是什么。”
“是药,一批给革命党的药。”
“革命党?”宋等惆停了下来,她对之前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革命党大约是好人,却不知道现今是什么样的政局。
程流偈转过身对着她,宋等惆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视线转了两转移向了别处,忽而听见他说:“别这么容易被人骗。”
她想要反驳,最后只是瞪了他一眼,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回过身来,两手背在后面望着他,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饿了。”
程流偈原本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怔,方回过神便挑了挑眉,看见不远处有个馄饨摊,搭在一家咖啡馆外面,便问她:“你选哪一个?”
等惆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也没多想就往馄饨摊那儿走,选了个靠里的僻静位置坐下,撑着头等他,待他坐在自己对面,便笑着说道:“四少爷,赏我一碗馄饨呗。”
程流偈闻言也撑着头看她,心情不觉大好,也笑道:“行,今天爷高兴,就赏你一碗馄饨。——老板,来两碗馄饨。”
这边程家刚收到消息,程别南自己开着车去接他们两个,身边坐着程筠枝。开到监狱门口才被告知程流偈和宋等惆早被黄文啸的手下救出去了,两个人觉得没趣,便开慢车回去,也好顺路找找他们。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看见程流偈和等惆两个有说有笑地荡着,程别南心里不是滋味,程筠枝心里更不是滋味,只是两个人心思不同,打的算盘也不同,当面不好说什么,都当没看见,一径开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