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花西嫂子做好了早饭摆在桌子上,程流偈和宋等惆面对面在桌子两边坐下,程流偈撑着头看她,抿嘴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睡得特别好。”
等惆一怔,视线没处放,正巧花西嫂子盛了粥过来,就当没听见他说了什么,赶紧接过粥喝起来,又夹了些小菜。
程流偈也吃起粥来,夹菜的时候不知怎么看东西重影,手一抖,刚夹起的菜又掉在了盘子里。花西嫂子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程流偈只是笑笑,摇头道:“只是头有些晕。”
等惆闻言偷觑了他一眼,旋即低下头喝粥,并不过问。
“一定是睡在地上着了凉。我就说要给你拿床被子,九月的天夜里凉到骨子里,你怎么吃得消。”花西嫂子说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蹙眉道:“不行,得给你叫个大夫来看看。”
等惆放下粥,看花西出门去了,便坐到她的位置上,也想伸手过去探探他的体温,却被他一手抓住,轻轻按在桌子上,一会儿便松开,淡淡道:“别担心。”
等惆既惊又喜,不知道说什么好,瞧着他的眼神是在说“我才没有担心呢”,可到底是不发一言。程流偈自然也是这样觉得,她有一种魅力,是她恰到好处的沉默带来的,有时候她的回答全在脸上,或是表情,或是眼底一点情绪,或是嘴角的牵动,让人觉得她一句话就要从嘴边跳出来了,而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来回应她的话,然而她只是什么都不说,好像她的眼睛已经代她说过话了。这就总叫人摸不着头脑,往下避开的,可能是一场争吵,也可能是一场调笑。她把这些可能都掐断了,就好像听戏听到一半主角跑了,在惋惜惆怅之余,更甚的情绪却是意犹未尽。
又听见他说道:“别南也来了河衍,等我们下了山,我就带你去找他。”宋等惆心下一沉,定定地看着他,程流偈只管吃粥,并不理会她的目光。
他怎么能这么理所当然接受她藏在心底还未表明的关心,怎么能这么冷漠无情转眼又将她推向另一个人。她难道是没有自尊的人,要接受他这呼之即来招之即去一般的感情。
等惆没了兴致,粥也只吃了半碗,不想对着这个人,便走了出去。程流偈说的是对的,她是程别南的女朋友,等惆边走边想,她是程别南的女朋友啊。
林子里惊起一群飞鸟。
花西嫂子刚请到了大夫,正领他往家里走,远远看见有一群当兵的押着程流偈和宋等惆下山,便知大事不妙,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往大夫手里塞了点钱当出诊费请他回去,自己偷偷地跟在那群当兵的后面,一直跟到关家。
关望笙看见他们两个,立马问他们关憬的去向,两个都说不知道,气得关望笙叫了人来要给他们上刑。
“程流偈,我给你个面子才称你一声程四少,你今早同我说,私贩鸦片这件事绝对与宋等惆无关,好,我信你,留你在府里吃顿便饭,可你呢?你把这丫头带走了不说,还把我儿子拐跑了!”
“请问大帅,带走疑犯是否有罪?”
“当然。”
“那令公子的罪可比我重多了。”
“你!”关望笙一时语塞,他岂是不知从牢里带走宋等惆的是谁,只不过原想程家两个兄弟来要人,他便可找个台阶下将人还回去,既可保全了关憬不丢他治军严谨的名声,又能做个顺水人情,将来取虞城这块地方便有程家相助,如今人是在程流偈手里了,却不是借他的手还的,好处没捞着还赔了个儿子,越想越气,索性两手一甩往那太师椅里一坐,替他儿子辩解起来:“这怎么能算,阿憬心智不全……”
这话正中下怀,程流偈更添把握,“大帅也说了令公子心智不全,那这走丢一事,怕不能怪我们了。”
关望笙起先哑然,只是盯着他们二人看,倏地一笑,“来人啊,上军法,给我们的程四少爷开开眼。”
花西嫂子常常在后门口给关憬送些吃的玩的,渐渐也和看后门的老妈子熟起来。这会儿她从后门走,老妈子也依了,她一路里往客厅走,正赶上关望笙手底下的人要给等惆上刑,忙站出来喊住他们。
关望笙只觉得眼前的女人眼熟,忽然想起来她是谁,不免十分讶异。
“花西?你怎么来了?”
花西嫂子定了定神,眼睛里一闪而过些犹豫,最后仍是开口道:“她是你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