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爷子最终还是去了。
尽管凌氏已颓,但老爷子的威望在那里,吊唁的人还是很多,每个人穿着素服,神情庄重严肃,陆锦书看不出来他们在真正的情绪,但最起码表面是悲痛的。
所有人都在悲痛着,除了秦州。
秦州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雕塑,无视周围的窃窃私语,只是一个人站在墓碑前。
陆锦书站在他的身边,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却无端让人心疼。
周围的人不了解他,所以他们认为他的不伤心,可是陆锦书了解他,依旧无法看透他心中的伤心。
终于,吊唁的人群缓缓离去,只留下二人站在那里,墓碑上用的,是老爷子早年的照片,照片中,他眼神凌厉,精神矍铄。
秦州与之,有一点想象。
正是春过度到夏的时候,交替季节,总要有几滴淅沥沥的晚春小雨,而这一场盼了很久的雨,似乎要在今天下个够了。从早上便朦朦胧胧的下着,竟一直到傍晚。
陆锦书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他依旧站在那里,无悲无喜。
“我一点也不伤心……”男人突然开口。
陆锦书愣了愣。而秦州已经转身,正面面对着陆锦书的方向,“你相信吗?我一点也不伤心?”
莫名的,陆锦书感觉自己心口一酸,她缓缓点头:“我相信!”不是为了安慰,而是她真的相信,这个男人不伤心,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悲痛都叫伤心,还有一种,叫死心。
“我感觉很放松!为他,也是为自己!”秦州依旧在轻轻说着,“我看他从五十岁就一直在痛苦,一直到现在,三十多年,他总说还不如死了,可是为了凌氏,还是撑了下来,现在他终于解脱了……”
“我以前那么恨他,恨他们凌家的每一个人,可是现在呢?走的走,离开的离开,坐牢的坐牢,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越说下去,秦州的声音越茫然起来。
陆锦书心底深处蓦然升起一阵巨大的心慌,她目光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伸手将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上,“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丈夫,在身份上,我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秦州没有说话,眼神却微微波动了一下。
“若是你不相信,以后,我们一起慢慢的寻找好不好?”陆锦书对着他微微一笑,“总会找到的!”
这一次,秦州的神情终于有了点点的变化,他的手轻轻动了动,缓缓看着面前的女人:“是啊,我还是有存在的意义的……”他的声音,称不上是大悟,因为说不上是欣喜。
陆锦书感觉,被这样的秦州揽着,她的心底深处竟然会无端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像是……自己整个人被人套牢,再也无法动弹一般。
“我们回去吧!”下一秒,秦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唇角微勾,偏眼看了一眼一旁的墓碑,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陆锦书用力将心中的困惑压了下去,她想,也许只是自己这几天太劳累了,才会有那样的感觉吧。
凌氏最终成为了过去式,秦氏成功收购凌氏,甚至一份未花的时候,在整个城市引起轩然大、波,却没有人说什么。
凌氏已是强弩之末,加上秦州本就是凌氏的合法继承人,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没有人敢和现在的秦氏作对,之前还有凌氏可以与之对抗,而现在,秦氏彻底的无敌。
只是同样需要付出的代价是……秦州的忙碌。
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秦州似乎一直处在忙碌之中,即便是陆锦书,也很难见到他一眼,唯一变化的是陆家那边。
陆天华这几天给她打电话很勤,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不可能是因为陆天华良心发现,想对她展示一下自己的父爱了,毕竟,那个所谓的父爱她等了十五年都没有等到,也就不想等了。
不外乎是因为秦州。
秦氏一家独大,甚至接着后劲发起,又一连吞并了几家中小企业,实体经济和电商几乎齐头并进,一时之间,后续发力的电商成为炙手可热的行业。
而雅漾直接从电商进货的渠道,早就已经被人挤爆了,不少人争相前来预定,先打下的市场,先掌握的先机,一时之间,雅漾愤愤对自家老板很是佩服。
陆锦书当然也只不过是谦虚一下,她的确该谦虚,因为,她不过是选择了相信秦州的能力罢了。
从现在开始,秦州的帝国,正式开启。
可是……这个要不要交给他呢?陆锦书看着手中的信封,是管家交给她的,管家只说,在合适的时机交给秦州,却从没说过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
算了,陆锦书将信封夹在一旁的文件夹中,大概合适的时机到了,她就知道了,反正管家也说,不过是一些前尘旧事,秦州知道不知道,无伤大雅。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管家却已经消失不见,秦州派人找过一段时间,管家好像回家养老了,他便找到管家的儿女,给了她们一笔钱。
历史的长河中,从来都不缺乏波澜壮阔的事情,包括现在,即便凌氏消失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很快,也恢复了沉寂,没有人再说起之前的事情,只是偶尔有人提起来会唏嘘一番。
而陆锦书,明明没有和秦州冷战,却还是无端陷入了见他人始终见不到的地步,他太忙了,她甚至也只能在电视上才能得到他的一点消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公司。
可是莫名的,陆锦书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即便是真的忙碌,也不应该连家都不回,他更像是……陷入了执拗一般。
如今,站在秦氏楼下,陆锦书看着面前的大楼,前台的说法再一次印证了她的猜测,她被拦了下来。
尽管前台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还是被阻拦了,这证明,秦州其实根本就不想见她!
心思微顿,陆锦书看了一眼正一脸抱歉,却始终严阵以待的前台,缓缓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既然没办法从这里进来,她不介意等着那个男人出来。
晚上八点,陆锦书艰涩的在车内等着,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来。他的车明明还在停车场内,他始终在看着。
八点半,就在陆锦书准备放弃的时候,通往停车场的电梯门突然被人打开,陆锦书微微一愣,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准备跳出来。
在看见那里走出来的男人的身影时,她终于确定下来。
就是他,秦州,这个……自己将近一个月没有看见的男人,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的春装早就变成了长裙,可是他却始终不知。
刚想上前质问,下一秒她打开车门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因为,跟在秦州身旁的,还有一个女人……
秦州身边有女人,从来都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可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处于女人的第六感,陆锦书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一个娇弱的女人,一个……如莲花般的女人,娇弱如同白莲花。
几乎在看见那个女人的一瞬间,陆锦书的脑海中不自觉的便浮现出一句话: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很美,同时,看起来也很小,似乎不过十八九的样子。
最让陆锦书诧异的,是秦州的态度,比起之前的女人,秦州总是不耐烦,或是忽视,或者……根本就不记得。
可是这一个,他却任由她站在他的身边,偶尔会给她一抹笑脸,甚至……陆锦书的理智,终于在看见女人踮脚亲吻秦州脸颊的时候,爆发了。
什么亲密的关系,要在公共场合这样,甚至……秦州还是有妇之夫!
“二位还真是亲密啊!”陆锦书打开车门,站在车门之外,突然开口。
一席话,瞬间吓到了那边的白莲花,白莲花惊讶的看了陆锦书一眼,眼神似乎闪过一丝娇羞和好奇,抬头看着秦州:“秦哥哥,这是……”
秦哥哥,陆锦书心中的无名火烧的越发旺盛起来,她干脆喊“情哥哥”不是更好吗?
“碰——”的一声,陆锦书大力关上门,一步一步走上前,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中都要喷出火来,直直看向秦州的方向。
秦州的眉心似乎紧蹙了一下,下一秒已经舒展:“怎么在这儿?”声音随意而淡定,仿佛看见她不过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
可是谁又能明白此刻陆锦书心中的愤怒。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男人真的不知道吗?当时前台通知他的时候,尽管是助理接听,她不信他就不知道。
“被前台拦住,不在这里等着秦总,在哪里等呢!”陆锦书嘲讽一笑,“只是没想到打扰了秦总的好事了!”
一口一个秦总,叫的秦州的眉心瞬间皱起,眼眸之中满是不悦。
“今天有事,所以忙碌了一些!”秦州淡淡的解释道。
“我理解,秦先生温香软玉再怀,当然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