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书有时候不得不佩服秦州。
比如现在。
在凌牧元心理防线最薄弱的时候，直接跑出去一个假的命题，而凌牧元果然不顾众望的说了一句，他的人！
若是真的没动过杀心，怎么会派人出去！现在凌牧元无异于不打自招。
一旁凌老爷子听见凌牧元的话，脸色更加难看起来，就连咳嗽的声音比起方才都要激烈一些。
管家匆忙安慰着老爷子，一边拿出药来喂老爷子吃下。
“爷爷，不是我做的……只是……只是……”凌牧元还想要辩解，余光瞥见一旁的陆锦书，当下眼睛一亮，“这件事情是陆锦书安排的，您要让她离婚，她怀恨在心，就找到了我……”
还真是乱咬人了！陆锦书嘲讽一笑，因为吃药的缘故，老爷子的咳嗽慢慢安静了下来，只是脸色似乎变得有些涨红。
“恩，的确是锦书安排了！”秦州认同的点点头，“牧元你派人去我房间纵火的时候，锦书第一个冲进去想要救我，幸好我没在房间，你让人刺杀我的时候，锦书第一个冲上来想保护我，这就是你说的，她的怀恨在心？”
秦州一边解释，眼中的寒光却越发明显，连带着陆锦书这个局外人看的都一阵心寒。
凌牧元的神情彻底挫败下来，怔怔站在原地，长久没有出声。
“老爷……”一旁，一向淡定自若的管家声音都变得凄厉起来，看着突然倒在地上的老人，声音犀利。
陆锦书微微一愣，匆忙转身看去，却发现凌老爷子正靠在沙发上，人已经晕倒过去。
“管家去叫医生，锦书，去看看爷爷呼吸急不急促，以及手边有没有一个药用喷雾！”一直靠在床边上的秦州突然坐起身来，斜睨了一眼凌牧元，起身迅速安排说道，声音竟无形中给人力量。
凌牧元站在一旁显然是吓坏了，只是愣愣站着长久没有反应，秦州却已经忽视了他，艰难的从床上下来，自陆锦书手中接过喷雾，对着老爷子的鼻子喷了两下，老爷子却始终没有反应。
医生终于来了，直接将老爷子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熟练的上了仪器。
看来老爷子的病早就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陆锦书安静的想着。
“咳咳……”身边两声隐忍的咳嗽，陆锦书顿了顿，匆忙朝着一旁的方向看去，正看见秦州手捂着腹部，站在那里，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我扶你到病床上去！”她愣了愣，缓缓上前。
秦州看她一眼，微微摇头：“不用，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说完转身看了一眼一旁的长椅，慢慢上前坐了上去，陆锦书看了一会儿这个男人，最终心底无声叹了一口气，坐在男人身边，没有继续劝阻。
她知道，这个男人做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可以改变，她……也不会改变他！
“啪嗒——”一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监护室大门终于被人打开，医生快速拿下口罩，看了一眼等在门外的二人：“胡闹，秦先生，您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秦州隔着玻璃看了里面的老人一眼，声音带着一丝严肃，“他怎么样了？”
陆锦书总觉得，这个男人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透着一丝无措。
“病情算是稳住了！”医生看来已经和老爷子打过好多次交道了，“但是这一次的情况很不乐观，熬了这么久，病情能维持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什么意思？”秦州的话，听起来有一丝怔忡。
“这一次……凌老先生可能……”说到这里，医生停顿了一下，“病人家属还是要随时做好准备看，能熬得过来，身体就还能撑一阵子，熬不过来……”
熬不过来会怎样，医生没说，不过也不需要说了，熬不过来，便是熬不过来了。
医生已经走远，陆锦书回病房的时候，凌牧元已经不见了，她也没有在意，只是在看见一旁的管家时，脚步错乱了一下。
管家在她的心中，从来都是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的。
不是秦州的那种清贵，而是，真正的没有表情，可是现在，看着管家的神情，陆锦书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跟着酸涩了一下，管家的脸上，表情波动依旧很小，可是满脸晶莹，老泪纵横。
即便此刻被陆锦书这样看着，管家也只不过是抬手擦拭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后背再不复之前的挺直，有些弯曲。
陆锦书拿着手中的衣服，踟蹰了一会儿，方才重新走到秦州身边给他披上，像医生说的，他的身体，同样很虚弱。
老爷子是在晚上六点多的时候清醒过来的，醒来的第一个要求，依旧是出重症监护，去普通病房，这一次却被秦州直接拒绝了。
老爷子虽然有些不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管家在一旁陪着，秦州也总算回到病房中躺着，只是神情有些怔忡，甚至……这是陆锦书第一次看见秦州看着天花板发呆的样子。
“爷爷这次一定能熬过去的！”陆锦书坐在病床前，担忧的看他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的心中藏着很多事情。
“或许吧！”秦州侧眸缓缓看她一眼，眸光微闪，“当年那些人害死母亲的时候，爷爷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他的声音很轻。
陆锦书身体瞬间僵硬，她第一次听他说起之前的事情，此刻却突然不想听了，或许是因为太过于沉重。
“我明明很恨凌家，”秦州依旧再说着，“可是我同样也没有想到，现在当他也熬不住的事情，我的心中也会难受！”
“人都是有感情的！”陆锦书轻轻开口，“秦州，你只是比别人感知的薄弱，并非没有！”
“或许吧！”秦州的声音渐渐平淡了下来，“但是我也觉得一阵放松，若是他熬不过去，或许他也会放松，我也……”
他也怎样，秦州并没有说下去。
可是陆锦书是有些了解那种有些变、态的思想的，之前让他为难的人消失了，他的为难似乎也会跟着消失，可是那种消失之后的怅然，才是最折磨人的。
“不要多想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陆锦书看着秦州，就像是看见了小时候的他一般，她在轻声安慰着他。
秦州最终没有继续开口，可是这一晚，他果真脆弱的像个孩子。
然而，秦州脆弱的这种事情，最终不过是昙花一现。
第二天一大早，陆锦书从一旁的床上起身，看见隔壁病床前站着的西装笔挺的男人时，她心中微微一动，缓缓起身。
“再睡一会儿？”秦州对着她挑眉，已经恢复之前的清冷。
“不了！”陆锦书摇摇头，“你这是……”她记得他的身体还没有好。
“秦氏那边还有事情！”秦州眯了眯眼睛，“老爷子想见凌牧元！”而凌牧元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原来是这样……陆锦书恍然大悟，侧了侧身子，“那你路上小心点！”
“你不拦着我？”秦州挑眉，为这个女人此刻说的话有些不悦，她竟然敢不担心他！
“我拦着你管用吗？”陆锦书横眉，这个男人现在怎么总说一些废话。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秦州反问，声音上扬，透着一丝魅惑。
陆锦书心口微动，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总觉得秦州的眸光中似乎在流淌着一丝丝期待。
“那你……身体不好，就暂时不要出去了吧！”她果真出口拦着了，随后眼神直直看着秦州，他会怎么回应？
“哦。不行！”秦州淡淡应了一句，眼眸中闪过一丝促狭，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快点走吧！”陆锦书伸手随意将手边的抱枕朝着男人扔去，这个可恶的男人。
“呵呵……”秦州轻笑一声，下一秒将抱枕接在手中，放在门口的柜面上，人已经闪身出去，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回荡，“帮我照顾好老爷子吧！”
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叹息。
陆锦书叹了一口气，这个男人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乎。
起床洗漱一番，陆锦书直接去隔壁病房走去。
管家应该也是刚刚起床，眼底有些青黑，昨晚应该是没休息好吧，对着他点点头：“我来看着爷爷，您先去休息吧！”管家也算是老人了。
“不用了！”管家摇摇头，“我看着吧，他的身体有些不大乐观！”
陆锦书其实听过凌老爷子和管家的事情，二人年轻时便在一起，凌老爷子发家之后，二人分开一段时间，后来管家出事，凌老爷子帮持了一把，管家便一直待在老爷子身边了。
也算是一辈子的好友了，陆锦书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锦书？”病房里，凌老爷子的声音缓缓传来，此刻再不复昨天的中气十足，带着一丝虚弱。
陆锦书愣了愣，转头朝着里面看去，却只看见凌老爷子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迟疑了一下，最终陆锦书缓缓上前。
“爷爷，您有事？”她轻声问道。
“之前让你和小州离婚的事情，你怪我吗？”凌老爷子却突然说起另一个话题。
陆锦书愣住了，最终什么也没说，那一切是秦州设的一个局，说不上怪或者不怪吧。
“锦书，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行了，我能感觉到，小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