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婴。
陆锦书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这两个字,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却恍惚之中好像有些茫然。
“死婴?”她重复了一遍,竟然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好笑起来。
“三天前,我去医院复查,医生已经断定我腹中怀的婴儿是死婴,并帮我做手术引产了!”林冰说到这里,眼神血淋淋一般看向一旁的陆曼青。
“陆曼青,我说过我一定会离开,你何必苦苦相逼!”林冰的眼神似乎带着前所未有的恨意,似乎恨不得将陆曼青凌迟处死一般。
陆锦书心中已经完全的呆愣了,此刻听见陆曼青的名字,也只不过是朝着陆曼青的方向看去而已,可是在看见陆曼青的那一秒钟,陆锦书感觉到心底深处透出来的寒意。
因为陆曼青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嘲讽。
“林冰,你在这里血口喷人,怎么?你孩子丢了,连你自己都疯了?”陆曼青缓缓走到凌牧元前方,余光斜睨了一眼脸色不自在的凌牧元,方才继续开口。
“你消失的那一个月,我可从来没这个闲工夫找你,甚至对你做什么手脚!”
“婴儿早就在我腹中死去了!”林冰食指凄厉的指着陆曼青,“那天,你对我说要我承认偷戒指的那一天,给了我一杯水,我喝了,一定是那杯水的缘故!”
“真是笑话!”陆曼青嗤笑一声:“那杯水我也喝了,怎么不见有事,偏偏你有毛病,难不成我还要陪着你一起害自己不成?”
她的声音平静自然,没有一丝情绪,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站在天台上寻死的人,而是一个疯子。
陆锦书感觉自己已经插不上口了,事实上,她站在一旁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那二人你来我往。
似乎那一瞬间,无边的恨意都在此刻完全的纾解,没有人拦着。
“林冰,勾引别人的老公,身为小三还怀了别人的孩子,甚至用孩子来要挟正室,怎么算,这个罪过都算不到我的头上吧!”陆曼青嗤笑一声,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凌牧元,“牧元,你说,事情是不是这样?”
凌牧元的脸色似乎更加难看,他抬眼看了一眼林冰,又看了一眼陆曼青,最终几不可查的点点头。
陆锦书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软弱了。
凌牧元简直将这两个字宣泄的淋漓尽致。
“陆曼青,你到底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找平衡?”林冰收回了指着她的食指,近乎声嘶力竭:“我怀孕明明在你和凌牧元认识之前,那个时候的凌牧元明明和陆锦书在一起,你才是真正的小三,还是破坏自己妹妹婚姻的小三!”
突然被点名的陆锦书愣愣的看了一眼林冰,心中突然有一种悲哀,因为她发现,面前的两个人都曾经算是自己和凌牧元之间的小三,不过所幸她抽身了,否则现在指不定悲惨成什么样子。
一旁的秦州眼神微闪,朝着林冰看了一眼,却始终一言不发的走到陆锦书身旁。
察觉到身边的黑影,陆锦书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这个男人就像是一个无声的支撑,站在那里诉说着对自己的支持,过往的一切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回忆的了。
“林冰!咱们彼此彼此!”陆曼青嘲讽的看了林冰一眼,“真正想死的人,早就偷偷摸摸找个地方死去了,哪里会这样招摇?我看林小姐还是珍惜生命,这样看来,倒显得我们这些人是傻子了,还不如散了,说不定林小姐一会儿自己颠颠的就下来了!”
她的声音充满随意,仿佛此刻的林冰就是一个站在天台上的动物一般,不值一提。
陆锦书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难过起来,不是为了林冰,也不是为了陆曼青,而是……为了生命,因为死了就真的彻底消失了,再也不会以任何形式存在这个世界上。
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陆曼青,你放心,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林冰恶狠狠的看了陆曼青一眼,身体重重的朝后倒去。
“不要……”陆锦书感觉自己已经叫不出声音了,只是在喉咙深处轻轻的发出两个音节。
下一秒,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惊讶起来,因为林冰的身体被一个橙色的身影拥着,直接倒在天台的地面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陆锦书看着身上绑着绳索,正在高楼上垂荡的消防官兵,那一瞬间只有满心的敬意,他们完全是拿自己的生命在博。
三十一层的高楼上架着一根长长的绳索,而消防官兵便是直接绑着绳索,一点一点的在接近一百米的高空爬了上来,将林冰扑到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早就等在一旁的消防官兵立时冲上前,一把将林冰按在原地,防止她再次跳上天台。
情况终于稳定下来,等候在三十一楼的救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走了上来,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争分夺秒的挽救着一条生命。
林冰愣愣的躺在担架上,没有继续挣扎,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也许是吓坏了,也许是失去了神志。
陆锦书看着那些人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这里,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欢呼的声音,即便是陌生人,也在为一条生命的挽回而激动着。
可是为什么,陆锦书想到林冰离开的身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呢?
“各位,因为这件事情受众很广,所以希望各位配合一下医生和警察,和我们去录一下口供,另外,医院那边,病人情绪不稳定,需要人照顾!”一个穿着警服的人走了过来,对着几人严肃说道。
“我和我先生陪你们去录口供!”陆曼青快速开口,伸手拉了拉一旁的凌牧元。
凌牧元瞬间反应过来,也不过只是虚弱的点点头。
陆锦书和秦州一同前往医院走去,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月以来二人之间生活的所有搞笑和平静,似乎都消失殆尽了。
陆锦书被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折磨着,只觉得大脑中一片空白,心尖依旧在忍不住的颤抖着,那一瞬间,她恍惚看见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体,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绽放。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我们没办法干预!”一旁的秦州看了陆锦书一眼,平静的开口。
“为什么没办法干预?”陆锦书突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紧紧盯着秦州,“刚刚若不是外界的干预,林冰早就死了,正是因为我们的干预,才挽回了一条生命!”
她不明白,为什么秦州自始至终都可以这样冷静,近乎冷血的看着一条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
他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看着这一切,就不冷吗?
陆锦书知道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可是她总是忍不住在心中想着,是不是……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站在秦州的对立面,他同样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他说,对于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绝对不会付出一丝一毫的关心。
他们的关系,也不过仅仅是犹豫那一纸契约联系在一起的,是不是若是那纸契约没有了,这个男人也会像今天看林冰一样看着自己,随意的利用自己,甚至在自己彻底堕入地狱的时候,说一句“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无从干预”这样的话。
种种的一切,哪怕只是假设,她都觉得残忍。
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是因为对象是秦州,她会有这样的痛楚。
想到这里,陆锦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依旧一派鲜活的跳动,此刻却带着浓重的酸痛,转头,透过朦胧的视线,她看见秦州眉心紧蹙,一副不悦的样子。
她还看见秦州似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
心底深处终究涌现一阵失望,她想,这个男人若是肯安慰她一句,她心中的恐惧便会立刻烟消云散,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身旁,秦州皱眉看了一眼陆锦书,默默转头看着窗外,他好像看见了陆锦书眼神中流露出的淡淡的渴望,可是他知道,应该让这个女人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有离开的时候,人生的大起大落总是突如其来,若是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话,那么如何站在他的身边,成为控制别人的人?
可是他的心,终究还是有些酸涩起来。
“秦总,秦太太,到了!”司机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沉默。
陆锦书看了一眼一旁的秦州,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直到秦州站在她的身边,她才重新起步:“秦州,我们就去看一看今天干预的后果,看看那条生命就是因为我们的干预,才会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
她在赌气,更像是在证明,每个人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就像是他们之间的契约婚姻的关系,不一定是最合适的二人的关系,有干预,才会显得人情味十足。
陆锦书不得不承认,她希望她和秦州之间的感情变得不那么纯粹……
她想,她是真的爱上他了,爱上那个总是替自己出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站在自己身边,总是语言攻击自己,却不让别人攻击,总是说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契约才对自己好的男人了。
这一场证明,不只是证明干预是一件好事,更是证明,你秦州也有错误的时候,他们之间,同样不止契约这一条道路。
可是,秦州终究是秦州,他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