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人很多,大多是穿着白色医生服装的人在走廊中来回奔走着。
陆锦书猛然想起,最近似乎流感爆发,很多人都前来注射疫苗。
和秦州直接进了电梯,上了十五层,楼层内已经安静了很多,这里是精神科。只是偶尔有护士推着推车从走廊中经过,轱辘和地板的摩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好,请问今天送过来的林小姐在这里吗?”陆锦书飞快的拦住一个护士问道。
护士眼神之间泛起丝丝震惊,随后看了一眼二人:“你们是……?”
“我们是……”陆锦书犹豫了,这一秒,她猛然发现,自己和林冰之间的关系甚至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我是今天看见那场事故的亲历者,到这里来看看她!”最终,陆锦书给出了这样的答案,只是亲历者,比陌生人要熟悉一点的朋友,仅此而已。
“这样啊!”护士理解的点点头,随后对着二人又摇摇头:“就在前面左拐第一间病房,刚从内科转过来,身体可能……”
说完,护士又一次叹息一声,转身离开,在医院中,他们看多了这样的生死离别,即便是很是悲痛,也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什么?陆锦书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干预了之后还是这样的结果。
“去看看吧!”一旁秦州的声音突然传来,带着一丝叹息。
陆锦书猛地反应过来,快步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碰--”的一声,病房大门被人大力撞开,病房内的医生被吓了一跳,愤愤转头看着来人,在察觉到门口站着明显身份不凡的两个人之后,其中一个方才无奈的摇摇头:“抱歉,我们尽力了!”
抱歉,我们尽力了。
陆锦书没少在电视中听见医生说这句话,可是却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着医生对自己失望摇头,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病床上那个一脸苍白的身影。
怎么可能……陆锦书慢慢朝着病床走去,明明她没有跳楼,明明被消防员阻止了,怎么可能没救了呢?
一旁,留下收拾器械的医生似乎看出陆锦书的神情,缓缓上前,推着小推车:“病人在之前已经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因为送来并不及时,所以即便是洗胃也于事无补了!”
说完,医生已经摇摇头,推着推车走了出去。
于事无补……
陆锦书愣愣的站在那里,这一瞬间,她好像有些明白方才秦州说的那句话了。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谁都无法干预。
林冰的选择便是不要继续活着,去陪她的孩子,即便是自己去干预了,也只是让她换了一种死去的方式而已,结果没有任何的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病房的门再一次被人打开,陆锦书看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医生走到她的面前:“抱歉,我们已经联系了病人家属,现在请您二位让开一下!”
病人家属……陆锦书只愣愣的听见了这四个字,脚却无论如何都动不了。
手指突然被一双冰凉的大手触摸了一下,陆锦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下一秒已经被一股大力抓着朝着另一旁沙发的方向走去。
林冰脸色已经有些青黑了,面无表情,唇色透明,眼睛周围还有些红肿,胳膊上的淤青还没有完全褪去,可是这样的一条生命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她还记得前不久,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嚣张的炫耀她和秦州之前的关系,可是没有想到,不过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女人竟然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
悄无声息,可是这是一条生命啊?
白布轻轻覆盖在林冰的脸上,遮挡住了那张有着精致五官的面容,做好了这一切,医生悄然离开。
陆锦书依旧愣愣的站在那里。
房门再一次被人打开,是一对中年男女。中年女人直接爬在病床边上,没有哭出声音,只是爬在那里。
“这个不孝女,当初让她不要做这个行业,现在偏偏这么做,报应啊!”那个看起来敦厚老实的中年男人则在一旁呼天抢地。
可是……明明人都去世了,他们为什么还要说这些。
“老头子,不要说了!”中年女人拉了拉中年男人的衣服,二人抬头的一瞬间,陆锦书才看见,两位中年男女的眼睛早已经红肿一片。
即便是从事这个行业,林冰依旧还有一个不能泯灭的身份,父母的女儿。
“你们是?”过了好长时间,中年妇女才注意到一旁的陆锦书和秦州,这是一对不平凡的人。
“你好,我们是林冰最后见到的人!”陆锦书对着二人点点头,努力想说什么,却被梗住了喉咙。
“你们好……林冰走了,还能有人送送她,我们也替她高兴了……”女人连连点头,只是身材佝偻,一瞬间似乎更加衰老了。
“这是林冰临走之前,让我交给你们的东西,我想,我也完成任务了!”陆锦书从口袋中拿出一张支票,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送到两人的面前,“我想,这也是林冰的希望吧!”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中年男女将林冰接走了,陆锦书知道,若是能成功走出悲痛的话,那笔钱足够他们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
“走吧!”秦州一直注意着陆锦书的动作,最终缓缓开口,声音无波无澜。
陆锦书没有说话,同样没有应声,只是转身朝着电梯走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又关上,直到再次打开,走出电梯,走出医院,陆锦书都没有说一句话。
现在已经是黄昏了,晕黄色的阳光洒落在地面上,明明很温馨的一副画面,却给人一种深深的无措。
“秦州,你说对了……”陆锦书站在医院门口,茫然四顾,却什么都看不到。
秦州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陆锦书的神情,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州,我的干预……真的一点用都没有!”陆锦书喃喃的转头看着秦州,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自己和秦州的未来,她拼命的伸手,可是得到的却依旧是一片冷静。
“最起码,你给了她父母最后的保障!”秦州思索良久,方才开口说道,说完心中一顿,他是在安慰她?
“她的父母,终究不是她!”陆锦书嘲讽一笑。
“生死有命,这是林冰自己的选择,由不得别人如何替他做主!”秦州看了陆锦书一眼,双眸最终还是压抑不住目光中的担忧。
“如果命说你今天要死,你会不会死呢?”陆锦书转头,她突然想知道,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秦州身上,这个男人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我们回家!”秦州却回避了这个问题。
“秦州,你回答我!”陆锦书却固执的望着秦州的眼睛,“如果命里注定你今天要死,你会不会死?”
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这个男人,除非得到想要的答案,否则她不会离开。
“命不会让我死!”秦州终于回答了,“我也不会让命让我死,弱者才会有被支配的恐慌,强者才不用担心这些,所以我会成为强者!”而且,他一直在成为强者的路上努力着。
是啊,强者才会有谈资格的条件,若是林冰是强者,她可以不被凌家利用,即便是有了孩子,也可以自己抚养。
这个世界是留给强者的,所以她这样的弱者,就活该没有机会了?
“秦州,那我呢?”陆锦书茫然的看着他,“如果我今天一定会死的话?你会怎么做?”
她从来都不是强者,尤其是在秦州这样的人面前,他们仅有的契约关系,不会是他选择救她的理由,只有感情,他对她,可有一分感情?
“这不是个可以成立的假设!”秦州偏头,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成立?”陆锦书偏执的看着秦州,视线紧紧望进她的眼睛,“秦州,你永远都不知道,弱者的心中,是多么的可悲!”
无论是生活中的弱者,还是感情中的弱者。
秦州的眼神突然恍惚起来,他不知道吗?可是为什么,那仿佛如同做梦一般的过去,那些将自己打入尘埃中的苦难历历在目,仿佛昨天才发生一般呢?
他时时刻刻都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过去的苦难。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凌牧元从小是天之骄子,所以现在才会变成这种任人踩在脚下的懦弱。
他不一样,他时刻用过去的苦难来告诉自己,过去那样的生活一定不要重蹈覆辙。
“秦州……”陆锦书看着男人犹豫的神情,轻轻的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秦州偏头,却感觉自己的身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黑影,下一秒那个黑影突然揽住自己的脖颈,眼前一黑,唇上已是一阵柔软。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陆锦书双唇的颤抖,似乎在害怕他的拒绝。
秦州愣住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颤栗席卷了他的全身,这是一个苦涩的吻。
他还在错愕之中,陆锦书已经轻轻的离开了他的身边。
“秦州,我想,我们应该认真的思考一下彼此的关系了,你觉得,这样一个我,还会满足之前的契约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