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心如刀割,所有的安慰都显得有些苍白,以至于他除了给予陆锦书稳稳的拥抱,竟是无法开口说一句话。
或许,他也担心自己一开口,声音是颤抖的。
陆锦书倚在秦州怀里哭着,悲从中来,一时到了临界点,忽然上不来一口气,陡然眼前发黑,晕乎乎就歪倒下去了!
秦州察觉不对,扭头就见陆锦书翻着眼晕过去,急忙抱住她:“锦书!”
……
再次醒来,陆锦书已经在别墅的卧室中了。
秦州和陆卿卿守在床边,她一醒来,就关切地围拢上去。
“妈咪!你睡了好久哦!”陆卿卿虽然不知道陆锦书是晕过去了,但对于她长睡不醒还是难免担心,何况秦州也是如临大敌的不安,更让身为孩童的敏感凸显。
陆锦书恍然看着身边的两人,陆祁年去世的消息再一次蹿入脑海当中,让她极为伤心,只伸手摸了摸陆卿卿的小脑袋,眼中就蓄满了泪水。
秦州不舍地握住陆锦书的另一只手:“逝者已矣。”
陆锦书含泪点点头,经过了最初的震动,她现在已经冷静很多了,只是哽咽地对秦州说:“我想去送送他。”
“好。”秦州心疼地执起陆锦书的手,吻了吻。
陆卿卿茫然无知,并不晓得过去那个疼她爱她的陆叔叔已经逝去,只是看着陆锦书和秦州难受的样子,心里也十分难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瞬间也泛出泪花,乖巧地俯下身子,挨着陆锦书……
锦市,肃穆的黑白灵堂摆满了白花冥圈,陆锦书一身黑色素裙,面容惨淡,眼神悲戚。
秦州站在她身旁,揽了揽她的肩,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陆锦书和秦州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踏入了属于陆祁年的灵堂。
林家在锦市是大户,前来吊唁这位林家小儿子的人自然络绎不绝,可真正伤心的又有几个?
陆锦书走进去,林舒语就已经瞧见了他们。
短短一天,林舒语也似乎削瘦了许多,眼神里透出疲惫,他走过去,陆锦书和秦州向他鞠躬致意,林舒语也浅浅回礼,低声说:“跟我来吧。”
陆锦书不禁握住了秦州的手,指尖冰凉,一步步木然地走进正堂,一抬头,就看见陆祁年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褪色成了黑白的,拘谨地框在一个木框之中。
陆锦书不忍直视,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泪水蜿蜒而下。
这不该是陆祁年的归宿,他那么聪明多才,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为什么一个转身道别,就再也没有了以后?
陆锦书真的想不明白世事为何残忍如斯!
秦州感受得到陆锦书的痛楚,用力握住她的手,甚至想要直接带陆锦书离开,免得她为此一伤再伤。
可秦州也知道,陆祁年的突然罹难对陆锦书来说,是她的坎,避不开。
“是你!”
忽然一个激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个哭红了眼睛的中年贵妇指着陆锦书喊道。
陆锦书睁眼看去,有些陌生有些熟悉,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陆祁年的黑白照片,又看看面前这张虽然有些年衰但依旧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瞬间明白过来,这是陆祁年的母亲陆夫人!
“我认识你陆锦书,如果不是为了帮你,祁年根本不会去鼎市的,都是你害死了祁年!”陆夫人十分激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不甘折磨得她寝食难安,如今见到陆锦书,那份恨再也压抑不住了。
“妈,你不要这样,飞机失事是谁也不想的,不能迁怒于他人。”林舒语在一旁制止,拉住了想往陆锦书方向去的陆夫人。
“怎么是迁怒了?明明就是怪这个女人!你们别以为我多年不管事就什么都不知道!”陆夫人又悲又气,怨恨地盯着陆锦书,“祁年一直在锦市的话,他怎么会上那架飞机!”
陆锦书看着陆夫人字字泣血的唾骂,心里越发愧疚不安。
可不是么?陆祁年是因她而来,也因她而去,她的确该为陆祁年的逝世负责!
秦州看出陆锦书的动摇,沉声道:“那是意外,与你无关,陆锦书,你不要给我胡乱背负什么乱七八糟的责任,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口,才对你胡乱推卸责任的。”
陆锦书脑子凌乱,两个声音在脑内撕扯,她只好说:“我、我想先去给祁年上柱香。”
林舒语正安抚陆夫人,闻言朝旁边的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取了香递过去,领着两人上前。
陆夫人显然不情愿,被林舒语拦住还大声叱责:“不!我不许你们去给祁年上香,你这个女人害死了他,你没资格给他上香!你应该去给他陪葬,你不得好死!你……”
眼看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来,林舒语没办法,只好强行将激动失控的陆夫人带走回了里间,灵堂里才勉强算安宁了。
陆锦书颤抖着身躯,艰难地靠近陆祁年的棺材,耳边回响着陆夫人一声声的诅咒,心痛得揪成了一团。
秦州很生气,却又不得不顾及场合,只得沉默地点燃香烛,交给陆锦书,陪着她上香鞠躬。
全程下来,陆锦书都没有敢直视一眼那口黑洞洞的棺材,脑袋里乱哄哄的,怎么被秦州带离了灵堂都不知道。
她只清楚,从今往后,她心中有一块,永远也愈合不了,会一直一直带着血淋淋的伤。
似乎一夜之间,林氏便从鼎市的商圈撤离了,除了和陆锦书合作的项目还在进行,其余的项目都转让的转让,撤资的撤资,几乎像是从来没有以锋芒之姿出现过一样。
陆锦书从锦市回来,就发烧了,整个人昏昏沉沉,还不断梦呓,一会儿道歉,一会儿悲伤,简直不得安宁。
秦州心急如焚,几乎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端茶倒水不假人手。
管家见了也不禁着急,又劝秦州:“少爷,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别到时候你也累病了。”
秦州摇摇头:“我没关系,看着锦书陷入自责的怪圈,我才难受。”他不禁深深呼吸,又缓缓吐出,“她要是这么追究下去的话,那现在这般情况,追其源头还是我造成的,如果我不是非要一意孤行将秦氏弄垮,林舒语也不会乘机侵入鼎市,之后这些事情更不会发生。”
管家连连摆手:“少爷,你刚回来的时候,还劝陆小姐不要多想,怎么现在你也钻牛角尖了?生死有命,只能说是那位少爷福薄,意外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的。”
秦州无奈叹息:“我明白,可能是最近的一切都太压抑了。我以前一直以为世界都可以为我掌控,后来才发现,原来哪怕是狂妄如我,这世上也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无能为力的,凡事都有因有果,我也无法预料。”
秦州一路走来,管家是看着的,从锐不可当的少年,成长为今天沉稳如山的大男人,秦州风光无限的背后付出了多少辛酸努力,非常人所能想象。
大起大落之后的秦州,似乎又多了一份彻悟,气质也越发内敛。
只是这样的成长,让管家都无端端感到心酸。
“你去休息吧,我陪着锦书就好。”秦州重新握住陆锦书冰凉的小手,忧郁的眼睛深深凝视着她,好像要将陆锦书的样子刻入脑海。
管家无奈,默默退了出去。
直到下午,陆锦书才算清醒了一些,睁开眼就看到秦州坐在身边,正细心地吹着细瓷碗里的粥。
“秦州。”陆锦书艰难地唤了一声,喉咙里仿佛有刀片,割得她生疼,陆锦书不禁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你醒了!”秦州面上露出喜色,短短一段时间,陆锦书连续出问题,确实让他担惊受怕到了一个临界点。
陆锦书点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水杯。
秦州心领神会,立刻默契地放下粥碗一手端起水杯,一手扶住陆锦书,喂到她的唇边。
有水润过喉咙之后,陆锦书才觉得舒服了一些,撑起身子靠坐着,状态依旧是有气无力:“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你说什么胡话,和我还要说麻烦?”秦州温柔地将她凌乱的发丝顺了顺,“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家庭医生立刻过来。”
“不用了,除了疲倦一点,我也没有什么大事了吧。”陆锦书说着,自己抬手摸了摸额头,烧已经退下去了。
秦州只是笑笑,重新端起粥:“那就等会儿再叫他过来,你先把粥喝了,原本我还苦恼怎么给你喂下去,你醒了就最好。”
昏迷了一天多,陆锦书确实有些腹中饥饿,也不多说,顺从地喝下秦州一勺一勺喂过来的粥。
秦州也仔细,温度刚好,还不时留意着不弄脏陆锦书的嘴角,用纸巾给她擦拭。
喂完了一碗粥,陆锦书的精神也好些了,一抬眉眼,就看到房间门口躲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原来是陆卿卿贴在门缝处正往里瞧。
“卿卿,你躲在那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