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梦平生2017-05-05 17:113,145

  她深吸了一口气,竭力清了清喉咙,才勉强圆满地笑出来,她冲着梁廷玉拱拱手:“恭喜梁将军,得偿夙愿。”

  她说完这番话,才抬头看清梁廷玉的神情,随后微微愣住。

  梁廷玉的眼眸愈加的暗沉,似乎有千回百转的情结在心底翻滚,他的眉微微皱起,却深沉的仿佛日月无光。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叫冯静呢?”梁廷玉问她,似乎也在问自己,语气满是沉重。

  冯静微微眯起眼,看着远方的雨帘,却道:“就算你知道我是冯静,今日的抉择结果就当真会变得不同吗?你会选择我,放弃你大好的前途吗?你愿意一辈子困在西北塞外,忍受那些令人绝望的羞辱,然后和我一生一世吗?在你心中,我的分量会超过你娘和你姐姐,令你不顾一切也会疯狂地选择我吗?”

  见梁廷玉闻言怔住,冯静缓缓地笑了:“既然结果不会有任何不同,那么我是冯静,或者是茶茶,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如果我知道……”

  冯静微微抬起手,她火红的铠甲带子衬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竟然是夺目的好看,令梁廷玉感到阵阵晕眩。她制止了梁廷玉接下来的话:“茶茶是僚人当地的土话,意为……”她顿了顿,随后看着梁廷玉一字一顿道:“思君绵绵,永无绝期的意思。”

  她说完后立刻侧过头,再不去看梁廷玉。她大步冲进雨中,隔着雨雾,连她的声音都有些含糊起来:“不过从现在起,这世上再没有茶茶这个人,我是冯静,以后见面请梁将军称我冯姑娘。”

  她越走越快,烟雨迷蒙中,她似乎极快地伸出手抹了抹自己的脸颊。那动作快如惊鸿,轻如游鱼轻触湖面,可是梁廷玉一眼看到只觉得心底轰倒了半边,他有些支撑不住,伸手扶住了红漆廊柱。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为什么一切都达成了,却反而加倍空虚呢?他看着冯静越来越远的身影,忽然惊醒过来,迈大步追了上去。

  还差十几步远时,却见一人穿一身藏青色的袍子,手中执一把油纸伞,静静地向冯静走过来。那人微微抬起伞,看向她身后不远的梁廷玉,神色肃穆,眼神冰冷,竟是陆飞岩!

  陆飞岩只是冷冷地瞥了梁廷玉一眼,右手一拉冯静,便将她拉进了伞底下。他抬起手在冯静脸上擦了擦,微低下头不知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却被冯静一拳打向胸口。那拳头被陆飞岩一把接住,他微微笑了,撑着伞拉着冯静向前走。

  梁廷玉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心头失落的仿佛失去生命的垂柳,在风中轻颤,却总是迈不出步子追上去。他只能看着他将她越拉越远,越拉越远。

  “你要去江都?”陆飞岩微微皱眉。

  “是啊,这是圣旨,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冯静唇畔浮起一丝萧索的笑意:“请求赐婚,却被对方所拒,你信不信飞岩,过不了几日,这桩笑谈就能传遍京师,我的名声已经够糟糕了,就算我脸皮再厚,京师也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江南不错啊,听说山清水秀,细雨如烟的,连美人都格外多呢,说不定能从那邂逅一位旷世美公子呢,呵呵……”

  冯静笑了几声,见陆飞岩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登时就如泄了气的皮球:“干嘛那张脸啊?我受了这么大的挫折都没你这张苦瓜脸苦呢,你是来安慰我的,还是给我添堵的?”

  陆飞岩斜着眼看了看她:“明明难过的要死,估计牙根都能咬碎了,还装出这种要笑不笑的死样子给谁看啊?梁廷玉不在这,你就不用装了,现在眼睛红得就像兔子一样,谁都知道你刚刚哭过,顶着一双兔子眼,再龇牙咧嘴的这么一笑,人家会以为你成精了呢,再吓到路人……”

  陆飞岩的话还没说完,冯静就忍不住笑着捶了他一记:“谢谢你啊,飞岩,这个时候还能逗我笑出来的,也就只剩下你了。”

  “该笑的时候就笑,该哭的时候就哭,你可好,什么时候都笑,从来不哭……拜梁廷玉所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哭呢,那个混蛋可真有本事。”陆飞岩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

  “不要怪他。”冯静疲惫地叹口气:“他这些年过得太辛苦了,如果换做是我,有个可以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的……”

  “这个时候你还替他说话?”陆飞岩不悦道:“我真不明白,他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了?如果你是因为他长得好,这些年你身边的人比他长得好的,应该也不少吧?若说是为了他曾经是个将军,那就更可笑了,你自己本身就是将军,你身边的人又有哪个不是将军?论家世,他一个叛臣之后,你随便找一找都比他强啊?到底是为什么,阿静,你回答我!”

  “我不知道,飞岩,我其实并不知道。”冯静似有憧憬地看着天际:“我第一次见他,那一年我还很小,小到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只是一眼看到他,心中在想,他是谁呀?他穿着银白色的铠甲,稳稳地坐在一匹白色战马上,真威风,真好看呀!后来他家出了事,他被流放塞外,我每晚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他现在在干什么?后来我从君齐带回来的消息中知道他的境况,我真的特别难过,那时候我在想,谁能帮帮他呢?他应该穿着干干净净的白铠,骑着威风凛凛的战马,驰骋疆场、战功彪炳,那才应该是他的样子,他那样的人如果一辈子都被埋没在废垅黄沙中,他的抱负、他的志向要怎么才能实现呢?他一定很痛苦,我要帮帮他,我只想要帮助他。”

  陆飞岩神色复杂地看着冯静:“阿静,你真是我所见过的最好、最善良的姑娘,那些叫你‘女猛鸠’的家伙,全都是一群有眼无珠的混蛋!”

  “所以我们志趣相投,才是好兄弟啊。”冯静笑起来:“其他的人喜欢说什么,随他们去说吧,我根本就不在乎。”

  “你这么喜欢他,喜欢这么多年,他却不喜欢你,他心里没有你……”陆飞岩顿了顿:“你不恨他吗?”

  “恨什么?”冯静认真道:“我喜欢他、欣赏他、帮助他,是因为我希望我的喜欢能给他带来幸福,可是如果我的喜欢只能给他带来不幸,那么我越喜欢他,便会伤他越重,如此我的喜欢是否也该适可而止的结束了?飞岩,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他能够幸福,就算他没有选择我,我也不怪他,怪只怪能让他有幸福感的那个人,恰恰不是我而已。”

  陆飞岩看着她的脸,她的发有些潮湿地贴在鬓侧,更衬得她的肤色莹白如玉。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感受她的发丝:“我没有你这么大方,我喜欢的人,我希望她也喜欢我。”

  “啊?”冯静瞪大眼:“飞岩你有喜欢的人啦?是谁呀?她知道吗?能让我们飞岩将军动心的女子一定又漂亮又可爱!”

  陆飞岩皱眉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只觉得一口闷气梗在胸口:“一点也不漂亮,更加不可爱!傻里傻气的,连我喜欢她都不知道!心里一直想着别人,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

  冯静愣住了,半晌才拍了拍陆飞岩的胳膊:“呃,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厚道,不过这么没眼光的女人还是干脆地甩了她吧!飞岩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子的!”

  “那你干嘛不甩了梁廷玉?”陆飞岩哼了一声。

  冯静装出一副悲戚的表情:“你,你……你还是不是我的兄弟?我被他甩了,很伤心的,你还故意用这种话刺激我……”

  “你少来……”

  “不过一会儿见到我娘,你要帮我圆谎啊,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去求皇上赐婚,结果竟被人家嫌弃地拒绝了。我娘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你以为这件事瞒得住?”

  “没人去我娘面前嚼舌根,她老人家便无从知晓。她现在年纪大了,越发懒得出门了,等我到了江都,她就算想骂我也骂不着了。”

  “要去江都多久啊?”陆飞岩终于忍不住问道。

  “估计要很久吧。”冯静拍了一下自己的头:“哎呀,皇上没有说啊,难道是一辈子?”

  “你放心,等风声过了,我会求太子找机会为你进言的。”

  “嗯,又要麻烦太子哥哥了……”冯静皱了皱眉:“据闻前几日太子哥哥又被皇上责备了?”

  齐州发生灾荒,百姓没有粮食,饿死之尸道路皆是。齐州刺史卢贲却借机哄抬米价,大肆敛财,导致当地民不聊生。此事被杨坚知悉,甚是恼怒,将其贬官为民,永不得入朝。卢贲此举虽然可恶万分,但是太子杨勇却觉得卢贲曾跟随杨坚一起打过天下,是北周旧识,既有佐命之功,就这么废为庶民,恐引起其他功臣不满,于是上言杨坚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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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宫浮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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