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新家,母亲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应和不习惯,反而母亲脸色红润了起来。
长久以来内心深深的担忧终于有了一个突破口,虽然结果是让人忧伤的,可是母亲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不用每日祈福祷告。
方圆圆又在她身侧,结果是不尽人意中的大幸了。
不适应者是方圆圆,虽然小时候住过窄小的房子,毕竟没了记忆,自有记忆起,她就没有为钱财有过任何的担心。
从来是要多少有多少。
虽然母亲从小教育她节俭勤恳,可是开支的大小又并不重要。
这下子,突然间要为钱财烦恼。
母亲偷偷带出的首饰毕竟是少数,这次又租了房子,置办了必要的被褥床单,锅碗瓢盆,所剩已是无己。
最多管她们两三个月的生活。
然后接下来呢?
总不能摊上双手去找人要,谁给?谁有?
方圆圆要尽快找寻工作,解决生活。
工作?
呵,以往觉得自己日后即使是工作,也是为玩乐,为充实自己而做。
如今只是为了谋生罢了。
除了这等紧要的事,方圆圆还有许多许多重要的事。
还没有找到邓晴。
若大的鲁城,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方圆圆了。
邓晴也不再是以前的邓晴了。
方圆圆对于这个世界要开始重新去认识,去适应,找寻这个世界的生活法则。
每天晚上,她早早就闭上了眼睛,直至深夜才会浅浅入睡,醒来时枕头已经打湿一片,湿了又干了,有淡棕色的痕迹印在她米白的枕头上。
可她不记得自己是做了什么噩梦。
她养成了买报看报的习惯。
看如今的航运霸主如何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说一些大展宏图的话。
永浩的花边新闻甚多,前日与某个当红玉女明星出席某商业聚会,今日又与另一个社会名媛逛街喝咖啡。
有图有证据。
从来没有邓晴。
方圆圆很担心邓晴。
方圆圆想,她好歹还有母亲在身侧,有一个人说话聊天,解闷唠叨,安慰鼓励。
这就胜过了许许多多。
多大磨难都让自己还有一个牵挂。
然而邓晴呢?
她一直都是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的人,总是倍感世界的虚空。
邓晴老宅也是封锁了的。
几家大企业落马后,后起新秀们开始努力攀爬。
商业战场上风云变幻莫测,抓住了好时机,就成为一代枭雄。
哦,这些早不是方圆圆想看的了。
她四处打听邓晴下落,她要告诉邓晴,她不是一人。
邓家那么多的姊妹们,纷纷风崩离析,有人因犯错进了监狱,与方圆圆父亲一模一样。其余人还不是什么也没得到,各自愤恨的离开,去过自己的日子。
争得头破血流有什么用。
没有人知道邓晴在哪?
方圆圆心灰意冷,落难姐妹花。
她每日还要去东坪的那块墓地,蒙瑜在那里。
以前他们每日都渴望能够见上一面。
现在可以实现了。
她在报纸上应聘工作。
由于不想回顾那段难过的事,不想让别人面试时问起,她忽略了大量消息。只是很简单的说自己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
她说的自己的理想工作是鉴别珠宝的工作。
她收到了回信,她兴奋的打开,对方正是一家珠宝公司,可是公司所缺是销售小姐,问她是否愿意前去就职。
方圆圆开心还来不及,灰暗的生活终于多了些血色。
她当日下午就拉着母亲去了百货。
她不敢再逛什么高级的店面。
在这里她挑选了一套正装,以备第二天的工作。
当晚,她还是夜不能寐,深夜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是被母亲叫醒。
这次没有做想不起来的噩梦。
枕头没有被打湿,枕角没有变成深棕色。
她情绪异常高涨,母亲已经为她煮好饭菜。
亏得这么多年的富太太生活没有把母亲磨砺成一个五谷不分的妇人。
很不容易的。
她今早食欲很好,吃了比一往多一半的饭。
吃完饭侯去换衣服,套装是紧身的,非常的凸显身材,方圆圆大感不妙,小小的房间中响起了她的嚎叫,“母亲!”
母亲正在厨房收拾,听到嚎叫声冲到房间,紧张的问,“何事,何事?”
方圆圆扁着一张小嘴,“我好像吃多了,肚子都凸显出来。”
母亲一看,笑,“我还以为天塌下来。”
“可不是天塌下来,今日是我工作第一天,新生活的第一天,如此重要。”
母亲不语,淡淡你打量,方圆圆默契的转了一个身。
“怎样?是不是特别难看,小肚子太明显了。”方圆圆摸着肚子上的一块肉,恨不得立刻切除。
母亲还是笑,“那里,今天你漂亮之极,女子还是要有些小肚子穿这样的衣服才漂亮性感,否则太干巴巴有什么好的。”
方圆圆将信将疑,怀疑大于相信,“是吗?”
母亲没回答,笑说,“已经八点四十正,我记得你今天得九点二十分需到达目的地,可那地方,你昨日说较远。”
方圆圆一听,哪里还有多余心思纠结穿着。
提上包包,破门而出。
母亲又连声在身后说,“慢点。”
她根据地址,搭电梯上楼。
然后找到了聘用她的人,方圆圆激动的两只手握住对方。
对方感觉非常好。
方圆圆怎么说以往都是在大富大贵的人家中长大,接触的人事都不算平凡,自身本来就有一股特有的气质,她又是娇贵惯了的。
怎么的,形象大好。
作为销售小姐,形象大好已是成功的一半。
当天,对方就带她去了珠宝店面。
让她先跟着里面的前辈们多加学习了解,如若不懂,请耐心教导。
方圆圆是再三感谢聘用她的人。
惹得对方怪不好意思。
珠宝的分类价格,恐怕方圆圆是特别清楚的了。
她自懂事起便耳濡目染这些东西。
前辈们对于这个新人并不表示排斥,真是耐心的教她。
一个比方圆圆年长的但是仍旧貌美的女子带着她在店中逛。
从一开始就有介绍,她是此店负责人。
她说,“你对珠宝了解些什么?”
方圆圆不敢表露多,她得隐藏她是曾经的珠宝大亨的女儿。
为什么要隐藏?
不知道,下意识的,不想让人知道那段难过历史。
她淡淡说,“不多,只懂最简单的一些分类。”
负责人拍拍她的肩膀,“不怕,学习之后便懂。”
方圆圆很是感动。
然后方圆圆表现出了天才般的学习天赋。
负责人连连夸赞她的聪慧,说是来当销售小姐可惜了,于是像上级报告,说是店中有一个非常聪慧的女孩,短短时间懂得大部分知识,甚至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还要受她点拨。
负责人惋惜说“你这天赋,去做什么都会成功,哪里埋没在这里。”
只有方圆圆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她才没有天赋,她此刻表现出的天赋全是靠时间得来的。
然而她可不能将一切合盘拖出,她只是说,“我哪里有什么天赋,只是最近可能比较勤奋。”
“你不必妄自菲薄。”
负责人真是可爱,还以为她这是在谦虚。
当上级真听了负责人的话语,打算将她调职其他的部门时,方圆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问为什么,她的理由是,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份工作。
能够遇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是种幸福,能够遇到一群相处愉快,无私无功利的人难能可贵。
方圆圆不愿意放弃。
负责人听闻了她的拒绝,说,“你真傻。”
方圆圆只是笑笑没说话。
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也比较淡然。
算不算一种进步。
负责人见方圆圆只是笑笑,一点看不出其他的什么情绪,太平静了。
她又说,“要是你升上了其他部门,咱们也可以跟着发达,这下这点盼头也没了。”
方圆圆突然有点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每天在店里工作八个小时,工作就是招待顾客,为他们挑选他们所需要的珠宝,并且推荐一些适合他们又能负担经济的珠宝,闲暇时间又和店中朋友聊天打趣。八卦一下公司高层的某某太鸡婆,某某离婚,某某和某某暧昧……
方圆圆感觉最开心的便是为来这里新婚的夫妻挑选戒指。
你总是能看到两个有情人的含情脉脉,看到男子为搏女子一笑,一掷千金。
她曾经也幻想过这一刻的。
在这里工作,心中洋溢的是一种忧伤的幸福。
如果自己注定一生得不到这样的幸福,看着旁人幸福也是好的。
日子慢悠悠过去,那些伤痛没有没有痊愈,总是隐隐作痛。
她虽然每日前去看蒙瑜,但是面对冷冰冰的一块石碑,方圆圆总是心悸。
总觉得他会突然间回到她的身边,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个玩笑,和上次一样是个误会。
她多想是这样。
每天夜晚,在黑夜中总要这样想上好几遍。
为了不使母亲担心,她脸上一直要带着笑容。
虽然很多时候她根本笑不出来。
还有,她为邓晴担心。
失去邓晴。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
可是她真是完全不得法。
她紧紧能够保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过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