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担心方圆圆,电话拨到她家乡中无人接听。我打算去她家中。
永浩不允许我出门,他说,外面不安全,请我在家安心等待,过了这些日子,再去不迟。
我执意要出去,联系不上方圆圆,我难以入睡。不知道,一切无事,知道了,我就无办法装作不知道。
永浩严肃的拦住我,他说,请听我劝告,何况,就算你去,也毫无用处,你并不能力挽狂澜,改变事实。说不定会为她们带来麻烦,你知道此刻你身处陷阱中。
我踟蹰不安。
永浩说,我会去打听事情。
我只得点头答是。
蒙瑜死亡,十分悲惨,家中由于正受着调查,又面临商业破产,伯父伯母烦恼的头发一夜花白。
悼念会举办仓促又简陋,有情人不多,送他走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我在永浩的偷藏下,远远的看了一下。
蒙瑜是火化的,就在那一方柜中。
同我一样长大的人,就此化为那么少一堆细灰,扔在土中也是不占地方的,世间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不会有人记得他来过,很年轻又走了。
生命究竟有什么意思?
我死后又是一番什么景象?
我流下泪来,与蒙瑜有关,与自己有关。
永浩送我回去时,我情绪持续低落,反而是他,一脸平静。
我纳闷,我说,你为什么没有情绪?
他比我还纳闷,我该有什么情绪?
永浩同蒙瑜,是好友啊。
不应该伤心吗?
这世界能让我们为一个人伤心的时候不多的,一点都不给予是不是也太不合理?
永浩如是回我,死去的人再无记忆,也再无情绪,他也看不见我们的情绪。伤心有什么用处?
我说,我们为他悲伤又不是做给谁看的。
他琢磨片刻,说道,我已经很累,这世界生活节奏快速,它不会给人太多的时间去全心全意为别人祈祷,悼念。一天的时间都算多的了。
永浩说的对。
我刚才在悼念会上,看到了蒙瑜父母,他们脸上平静冷漠,像是在思考自己事情。并没有什么悲戚。
或许是我看错眼。
可是,人世间不就是这样?
看我,不过只能够偷偷瞧上一眼罢了。
还是作为知己?呵。
我叹息,早早入睡。
永浩有些担心,他宽慰我安心,说是由于还有工作,需要再回公司,彻夜通宵努力。
我像是古代囚禁在后宫的女子,除了这永晴馆,再无其他可去之处。
日子太漫长了。
芳妈说我瘦得不得了。又见我忧思不已,特意为我制作营养全面的饭菜。
我看着这个慈爱的妇人。她的一生就在服侍 他人,尽心尽职。
她可快乐?
有什么快乐呢。永远低人一等。
我像永浩一样叫她坐下陪我吃饭。
她很感动,但是受惊似的,摇头摆手拒绝。
我固执让她听命于我,说一人吃饭太孤独寂寞,如果有人陪伴,食欲大增,身体健康。她算帮我大忙。
她不时为我布菜。
好像慈母。
我享受这样的感受。
我喃喃问,芳妈,你害怕死亡吗?
这两日,死亡总是充斥着我的脑海。蒙瑜不在,心中空出一片,我又无节目安排,有许多时间无处打发,这让我思虑很多生老病死的事。无人可抵抗的事。
芳妈说,邓小姐怎么想着问我这事?
我最近失去一位朋友,一直思虑此事。
所以你才无法进食吧。要我说,每人各有天命,不可强求,我们的老祖宗有说,其实这世上人来到世上,会活多久,会做那些事,做到什么地步,会经历那些苦难快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了的。
哎,所有人都这样说。
芳妈见我低落,给我添汤。
我转开话题,问芳妈,芳妈儿女在何处?
芳妈低下头,给自己也添上汤,才轻轻说,我单身一人哪里来孩子呢?
我很疑惑,咦,芳妈没有结婚吗?
这样一个温柔贤淑的女子,不该没有人追求。而且看她面容,虽然呈现了老态,可是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美人胚子。
芳妈笑笑,没有。
我大惊,那多遗憾。
有什么好遗憾的。我看啊,现今的人是越来越多不婚族,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时代已过去。
芳妈,这话说得不错。
不过,遇到有缘人,还是要抓住,错过就不再有了。你和永浩就很般配。
谢你吉言。
两人沉默。
半响,芳妈突然在桌上挑起话头,其实,我并非没有遇到过爱情。
啊?
不过是不好的爱情,也就是孽缘。
什么?
当时家中人竭力想要分开我们,我为了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惜同家人闹翻,甚至逼得父母说出恩断义绝的话语。我还是没有留下来。毅然决然同喜欢的人离开了。
我愣住,没有想到芳妈还是一个这样一个果断坚定的人,这么有勇气。同她样子完全不符合。
芳妈继续说下去,我没有想过我们之间的爱情会是假象。
他是有妇之夫,妻子无法生育,我的孩子生下后,被他们带走。
我一直在找我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隐藏的不可说的故事。
我着急的问,那孩子呢?找到了吗?
芳妈默默无语。
我想,我是问到了痛楚。
如若,找到了孩子,怎么会没听她说过,也不曾看过。又怎么会说她一直单身。
谁知她却说,我找了二十几年。终于找到了他。
这样?那太好了。你们好不容易相见,怎么没有住在一起?
芳妈说,不允许,我身份低位,见不得人。
这话说得太谦卑。我多期望自己能有一个芳妈这样的母亲,可花费几十年找寻自己的孩子。没有怨恨。
事实上,我连同母亲同桌吃饭的记忆都没有。她在我记忆不是哭就是哭,一直耷拉着一张郁郁寡欢的脸。
我有些气愤,我板着脸问,是他不愿意认你可是?
她急忙为孩子辩驳,不,他愿意认我,就是他主动找寻我的。
这就很奇怪。那为何你这样说。
芳妈说,那家人家大业大,如若知道他找到了我,必定不会开心,我不愿他为难。所以不需要他向众人公布 我的身份,只要他知道,我清楚,就可。
可我明明看见了芳妈脸上的失落。
她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他怎么找上你的?
我好奇心作祟,不知道为何就想要了解更多,就像是关注同自己的事一样上心,其实他和我无关。
芳妈这次没说话了。
我知道自己过界。打了一个哈哈。
永浩长久没有回来。他很忙,忙得我心慌。
我很听话,我并没有偷偷出去。
他本来承诺我告诉我一切,留意一切的。可现实是,我打电话与他,也是秘书接的电话。
我急需了解外界。我想知晓方圆圆是否安然无恙。
我让芳妈为我去买报纸。
芳妈速度很快,她做什么事都利落。我夸赞她。
她说,在附近就有报亭,她没有跑很远。
我拿过报纸,仔细阅读。
我买的是商业报纸。
令我大吃一惊的是,商业报纸的头条,第一页版面刊着永浩的照片。
内容更是令人惊心动魄,说的是,永浩成为鲁城航海业的新霸主,昔日霸主陨落的消息。
昔日霸主正是蒙瑜家。
我的天。
外面究竟发生着怎样的变化。
我快速看完一页又一页。
所有的事都围绕着邓家,永家,蒙家展开。
我们几家大家族成为一时之间的谈资。影响着鲁城整个城市经济。
邓家也宣布破产,邓家小儿子入狱,说是同最新的最大的私营铁矿犯罪有关。
那小儿子便是我父亲第三任妻子的儿子。
怎么可能呢。
他年纪不满十八岁,每日只知道在学校吃喝玩乐,打斗滋事。怎么会懂得私营铁矿?
但是下面的证据是条条列得明白。看起来煞有其事。
哈,果然是想要谁做替罪羊都可以。
蒙家也深深受害。伯父已经入狱。报纸说。伯母也悄然离开,不知所踪,隐退了下去。
我看见在报纸的最后还简单提到一人。
方清华。
他是方圆圆的父亲。
上面简单介绍,他们遭遇都一样。
那,方圆圆呢。
资讯太少。
我急匆匆将芳妈买回的报纸通通看了一遍。
越看越火大。
永浩是花花公子,女子众多。
报纸上大量报道这个刚刚新上任的航运霸主老板的洋洋得意,他甚至夜夜笙歌,留恋欢场。上面有着照片,清晰可见。
我真是做不到继续自欺欺人。
他在我面前衣冠楚楚,骨子里却是衣冠禽兽,他知道我的弱点,知道我的短板,他关掉家中的新闻台,恐吓我不要出门去。就是拒绝让我看到这些东西吧。
他说外面不安全。
可报纸上清晰写着,所有该入狱的人都入狱了。
我不用再担心有人打我主意。
我再安全不过。
他为着私心。
天!
我这个蠢货。
简直不可理喻。
他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傻子。
我再重新翻了翻,我害怕自己是花了眼,对错了人物。可是这张脸,我怎么会看错呢。
我还要如何去相信。
他在一步一步不停的践踏我给的信任。践踏我的尊严。
我气得肚子都抽痛。
芳妈见我脸色惨白,询问我,发生何事?
我已经说不出来,难以启齿,我示意芳妈看。
她打开报纸。
然后还是迷茫的来问我,她说,我只认识几个字,认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