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圆跌跌撞撞进入电梯,出了公司,她失魂落魄,丧家之犬的样子引起众人无限的猜测,大家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多久,出来时本来阴阴沉沉的天空,已经变得明媚可人。
阳光温暖,照在身上,驱散寒意。
方圆圆低着头,微眯着眼在街上流荡。她脑子乱成一片,永浩的话在不停打转。
他说,“你一直憎恨我,以为是我害的蒙瑜,不过是因为我是得意者,没有同你们一起掉入地狱,甚至在这中间得意良多。呵,可笑,永远在别人身上找原因。”
“蒙瑜在何处出车祸而死,你知道?你调查过吗?死因是什么?是汽车故障?是酒后驾车?还是什么?”
方圆圆无话可说。
她一无所知。
“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好人,当然我也算不上是一个坏人。我处在灰暗地带,暗与明都有涉足,这世上谁不是这样生活。”
“蒙瑜,怎么死的?”方圆圆只想知道这一个。
“在前往你家乡时出事死亡,事发点正是弯道悬崖最多的地方,时间又正是深夜,大概之前公司出事导致身心疲惫,神情恍惚,便落入悬崖,第二日被发现,已经死亡。”
方圆圆缓缓落下泪来。
永浩再加一句,讽刺道,“你不是爱他?还不如我了解明白。还有你可想他为何在那个时间段非要赶去你家?”
“如果不是你……”方圆圆愤恨的说。
但是话语却被永浩截断,“如果不是我告发,这一切不会发生,我还是罪魁祸首。”
方圆圆有气发不出,永浩厉害,什么东西都被他说了。
“只能说他命运如此。”
“那,那邓晴父亲?”
永浩又笑,不过这笑容让方圆圆打颤,是似笑非笑,看的出他很愤怒,她立刻明白自己所犯的错误。
“是打算把所有事情都扣在我的头上?”
方圆圆有些害怕,“不,不是……”
又不知如何解释,解释什么。
永浩不再靠在椅背上,他倾身向前,看着她,目光阴冷,有一种肃杀之气,有一种决绝。
“我再次声明,我只是推波助澜,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只能怪各自倒霉,邓晴父亲的死亡,是自然死亡?还是蓄意杀害?都和我无关,你今日就是把音频交与官府,把我调查问话,我还是会说无关。你竟然如此心胸宽广,要管闲事,为什么不调查邓晴那么多的兄弟姊妹,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比我更有行凶杀人的动机。”
什么是哑口无言?这便是是了。
方圆圆如坐针毡。
“你还有什么疑惑?”
………
“如果没有,对不起,我还有公事要办。”
永浩已经站了起来,只差没有叫秘书进来,带她离开。
方圆圆赖在哪里,她想起喝得酩酊大醉,又落寞的邓晴。
“你对邓晴是否真心?”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她真心交付与你。”
“我知道。”
“如果你无法百分百对她真心,总是若即若离,请放开她。”
永浩突然很不耐烦,他拨通内线,“进来,将这位小姐送出去。”
都没有同方圆圆再说一句话。
方圆圆是被赶出来的。
永浩,方圆圆已经不记得曾经的永浩在她们面前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却到了东坪。
原来她的头脑已经不需要思考。
今日只是空手而来,墓碑前之前放下的鲜花已经凋零。
除了她来,再无别人。
不知道蒙瑜的母亲是怎么做到这么绝情。
不过也有可能是忧伤过度,心中害怕,自身排斥这个地方。
不见的时候,会觉得他还活在世上,只是在另一个角落罢了。
管理员很担心的看了她一眼,方圆圆还回报了一个笑容,以表示自己不会想不开。
永浩说她不爱蒙瑜,他又不是她,共用一个心脏大脑,怎么能乱下定论。
啊!
她也不是邓晴,不知她心中向往,干什么总管闲事。
什么时候,谁说过的,与你蜜糖,与她砒霜。
她不该自以为是,自以为在救赎别人。
或许别人沉浸在痛苦的快乐中,是心甘情愿。
永浩说蒙瑜是去找她的路上遇难的。
方圆圆抚摸上石碑,轻声说,“来找我吗?是想念我?还是担心我?”
回去的路上,她将录音笔丢在路边的垃圾桶,然后乘车回家。
她开始很认真的面对生活,连同蒙瑜的那份。
她不再钻牛角尖,也不再勉强自己,人已经离去,永浩说的是真是假都不再重要。
曾经觉得混乱的一片生活,细数下来,不过是各有各的人生。
她同邓晴还是维持好友的身份,只是方圆圆再也不提永浩,不提让她离开,邓晴也绝口不提蒙瑜,不提过去的生活。
有时候邓晴更加憔悴,即使敷上了很厚的白粉,涂了很鲜艳的口红,还是遮不掉日渐消瘦的身子。
这时方圆圆最想的便是劝……
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又滚回去,咽了下去。
有时候又会突然间圆润起来,精神奕奕,一颦一笑恢复过去精彩,这时方圆圆又很欣慰。
她们之间……呵……
母亲过不惯鲁城的生活,适应不了鲁城的快节奏。
这对于母亲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回忆,没有激情,生活无聊。
即使时间已经过了好几个月。
方圆圆辗转反侧一个夜晚,起床去了店面。
一群可爱的伙伴已经换好工作服,整理好妆容,精神百倍的对同事问好,然后一脸问号的望着她。
方圆圆微笑示意,没有留步,进入里间,负责人正在清点货物。
方圆圆走上前,“吴姐。”
热情的负责人叫吴敏。
负责人很喜欢她,因为曾经有很好的机会到公司去坐办公室,工作简单,而且薪水翻一番,可是方圆圆主动放弃,留了下来。
吴敏对此十分看好方圆圆,对这个愿意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亲近百倍。
“这么早就来啦。”语气中是真欣喜。
方圆圆笑,她是这些人中来得最晚的一人。
“吴姐,我今日是来辞职,这是我辞职信。”方圆圆递上凌晨三时,三番五次思虑后,起床写的。
吴姐放下手中盒子,震惊的接过方圆圆递上的信件。
打开一看,三个大大的辞职信落在首行。
吴姐抬头,“你不是开玩笑吧?”
“你已经看见了信。”
“我要合理的理由。”
“私人原因。”
吴敏是新式人,注重隐私,她盯着方圆圆看了半响,欲言又止,随后低下头去,又看信件。
辞职信千篇一律,虚伪又娇作,口口声声说着公司的千般好处,临头来还是要离开。
“没有挽留的机会?”
方圆圆笑,“没有,我已下定决心。”
“你信件上有水印,我想不会是不小心洒下的水。”
吴敏好眼力,观察入微。
方圆圆也不嫌娇情,开口说,“我也很喜欢这份工作,那赞美之词来自内心。”
“有什么困难,告诉我们,大家一起,难关很快就度过。”
吴敏掩上信件,一手搭在方圆圆肩头,一手递还给她。
方圆圆摇头,不接,低声道,“这里已没有什么可留恋。”
吴敏喝住她,“圆圆你说话伤人,把我们放在什么位置。”
方圆圆有气无力,“抱歉。”
吴敏自觉劝过,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选择怎样生活,在那生活,留下,还是离开,都与旁人无关。
虽然心中隐痛。
人生有聚有散,切莫强求。
能安然健康活下都是一件难事。
吴敏不再固执,把信件捏回手中,“几时离开?”
“就这几日。”
“还会回来吗?”
“会。”
吴敏拥抱她,无限留恋,“那届时见面。”
“一定。”方圆圆肯定道。
人生有太多次这样的离别之词,有多少人是真的履行承诺再见,回过头,已是百年身。
吴敏见过太多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像一个老人守在这里,看花开花落,人来人往。
“上面的人不知多么伤心。”
“我这种小人物谁会挂念。”
吴敏瞪她,“别把所有人说的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方圆圆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滑稽搞笑,逗乐吴敏。
“怪不得,公司出了新条款,录取员工,结婚者优先。”
“咦?为什么?”
“像你这样的,终究一天,公司都会走空。”
方圆圆傻笑,假装没听懂。
吴敏叹息一声说,“出去跟大伙打个招呼吧。”
大伙一听,先是悲戚的怪她不够仗义,随后索要糖果。
离别与相逢一样,都是需要庆祝的。
方圆圆说,“今日没有,待我某日回来,定会给你们带糖果。”
“可别忘了,到时我要双份。”
“糖果那够,我要礼物才是真,最好金银珠宝,翡翠钻石一打。”
另一人推她,“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吴敏嘻嘻哈哈说,“何必抢银行,直接将我们店搬空,逃之夭夭。”
众人哈哈大笑,好不欢乐。
谁说离别只有眼泪。
还有希望和欢笑。
方圆圆辞职后才告知母亲。
母亲先是诧异,后是伤心,为着自己是女儿的累赘。
“你工作欢乐,何必为我做出这种牺牲。”
“谁说是牺牲,我不知多开心。”
母亲独自落泪。
方圆圆苦笑说,“即使是牺牲也是幸福的,还有可以为之牺牲的人。”
用了两天时间,方圆圆处理好一切事情。
她没有面对面同邓晴告别,而是写了一封信,寄到邓晴家中。
她们来时两个行李箱,离开时亦是两个行李箱。
随着她们身边,只有这两只行李箱。
方圆圆离开房间时回头望了望这个住了短短几个月的房子,从一开始的不熟悉,转身就会撞到人的困窘中到如今的习惯,坦然自若。
正如这一年中的惊心动魄。
都会过去的。
透过房子看到所有过去的画面。
方圆圆脸颊湿润。
蒙瑜,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