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凹陷，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憔悴不堪。舒念娇也是大吃一惊，几日不见，苏夫人居然看起来老了十几岁。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连苏夫人都不能释怀。
舒念娇隐隐感觉跟苏将军有关。想起母亲被管家叫走的时候那张略显焦虑的脸，舒念娇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她对着太夫人和苏夫人一一行礼后，太夫人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苏夫人也转过头，尽量不看她。最后，还是太夫人怜惜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下手的一个座位，对舒念娇道：“好孩子，你去那里坐吧。”
舒念娇迈着好看的碎步走到椅子边，慢慢坐下，还牵了牵衣服。苏夫人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心里也不禁感叹，这孩子，果然是不一样的。这样的举止，不是杨府能叫出来的。这就是天生的风骨吧。
太夫人也关切地看着舒念娇，脑子里不停地思量着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开口。她也从入画那里听说了一些舒念娇的日常情况，对她的性子有些了解，她虽然看似柔弱，实则是外柔内刚的。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
说到底，都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啊。太夫人心里忽然涌起一丝无奈。
“念娇，你母亲已经被你外祖父请过去了吧？”
太夫人的声音从上手传来，带着淡淡的无奈和疲惫。
舒念娇抬了抬眼皮，看着上手的太夫人，点了点头：“是的。母亲临走示意我来找太姥姥。”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太夫人，有什么您就赶快说吧，这样很折磨人的，好不好。舒念娇内流满面，只能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
太夫人颔首，无奈地开了强：“有些事情很重要，我们该告诉你了。”她用眼神示意入画，
入画点头，将屋子里的一干丫头婆子都带了下去，亲自将大门关好，又带着两个婆子在门外守着。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巡视着。绝对没有人能接近老太太的屋子。
空旷的屋里只剩下太夫人、苏夫人和舒念娇三人。她们互相用试探的眼神打量着对方，气氛一时有些奇怪。
“关于你的身世，也该告诉你了。我希望你已经到了准备好的时候了。”
太夫人幽幽地开了口。舒念娇的心猛烈地跳了起来，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是很隐秘的，不然也不会让其他人都走开。她满脸期待地看着太夫人。
“太姥姥，请您告诉我，我能承受。”
她听见苏夫人微不可闻地叹息声，心里越发肯定她是之情的。
关于她的身世，其实是有很多的疑点的：
白云道长说她是亡国公主，流落在民间。
母亲说她是被大姨母验弃的孩子。
她曾经猜测自己是母亲和苏将军的孩子。
很多疑点都围绕着她的身世，若她是亡国公主，那她到底是怎么流落在这里的？母亲与苏将军的孩子在哪里，是生是死？她是什么时候顶替了那一位的？她又为何会顶替那位，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
一直让她困扰的那些问题，如今终于可以得到解答，让她如何不激动。
“上次那个道士来找你，我就很留心。我知道他见过你，”见舒念娇惊讶地张大嘴，想要解释些什么的样子，太夫人笑着摆摆手，“我说的是你很小的时候，他给你相过面。”
“你那时候很小，只有这么一点大，”太夫人伸出两手，在面前比划着，仿佛面前是一个软糯的小孩子，眼神也越发温柔，让舒念娇的心又安定下来。
舒念娇开始相信那个老道士的话了。他没有必要跟她撒什么谎，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值得他特地编出什么故事哄骗她。
“太姥姥，当时是我母亲在抱着我吗？”
“是啊，你躺在你母亲的怀中。那么小的一点儿，可爱得紧。我当时还说，你们的眼睛几乎是一样的、唉，要不是后来发生了变故，你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的。”
“你本是大梁的公主，你的母亲是华国过去的和亲公主，是我的一个表侄女。当年因为要和亲，便被赐了公主的封号。。你六个月的时候，我曾经和老爷一起去大梁一趟，你母亲曾经邀请我进宫。我那时，白云道长刚好在给你相面。我记得他说过，你的命格很精贵，将来必有大造化的。我们还恭喜你母亲。”
太夫人缓缓地说起那一段历史，仿佛还在回味那一段时光。舒念娇的心却狂跳起来，白云道长果真没骗人。
“太姥姥，那我是如何到了杨府，又是怎样到了我母亲手上的？”舒念娇终于问出这个问题。
太夫人想了想，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要说清楚还得费一番心力。但是，不管要费多少力气，她都会在今日说清楚的。
“你也知道，大梁后来被华国灭了。当时宫廷很乱，你母亲身子弱，知道自己怕是不能活下去了，便将你安排给了最心腹的人。”
心腹的人？舒念娇忍不住问出来：“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是她的贴身女官。”
“那位最是忠心，之前是当做死士来养着的。当时华国已经将大梁的皇宫包围，只差一步就要将皇宫给一锅端了。环境有多复杂可想而知，你的母亲料想自己是无法拖着病体逃离皇宫，她是个刚烈的，当时就存着死志。”
“可是她已经身为人母，她可以狠下心结束自己的生命，却不想连累你。要想留下这最后的血脉，唯一的办法就是托孤，将你交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让她将你悄悄地送出去。所有人之中，只有那个女官最是合适。”
“你的母亲将你交给她，给你们换上了最普通的衣服，还安排了一堆忠心的侍卫乔装打扮一番，和你们一起混在一堆慌乱的宫女里。当宫门被撞开的时候，所有人都东奔西跑，及其混乱，在这帮‘宫女’的帮助下，你们惊险地跑了出来。”
“你的生母在安排好这一切后，就用一条白绫结束了生命。”
“她虽然不想活了，却让你免于受到迫害，让你安然离开了大梁，甚至安排了在华国的内应。想来，这一路行来，颇受了一番折腾，却也有惊无险，可见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能谋划到这么远的，也只有生为人母的她了。”
舒念娇感觉自己听见了最惊心动魄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是关于自己的生母的，她与自己虽然未曾谋面，却心意相通。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位对自己深切的关心。
她不知道母亲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安排好这一切，亲手将孩子托付给别人是怎样的感受，是绝望？是不舍？是期待？亦或是其他？此刻已经无从知晓。
“可是，我是怎样来了杨府？被我顶替的那位是怎么回事？她还是不是活着的？”
太夫人闻言瞟了苏夫人一眼，见她微微地点了点头，便接着回答：“这要从你母亲的身世说起，你母亲和文娘是双生子，都是我那位表姐的孩子。当年她们出生的时候，一个和尚曾经预言她们不能在一起养大，不然将来会有血光之灾。她们家本来就不喜欢女儿，就想把其中一个送人。刚好我那时去探亲，听见了这件事，于心不忍，便动了将文娘接到了杨府的心思。当时杨府的一个姨娘正好在别庄养胎，等她生下了杨瑾后，我便将文娘一起抱在她那里养着，对外宣称是龙凤胎。两个孩子相差不大，而且文娘又长得瘦小，除了几个心腹，没有几个知道这件事的。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而今那些老家人都去了，这件事就只剩我和你大姨母知道。”
“文娘实在是太苦了，我因此将她放在身边悉心教导。她也确实聪明，越发出息。后来，她与苏将军相识，两人居然暗中已经成了事，让我很痛心。后来你大姨母和苏将军被圣上赐婚，文娘则在家中生下孩子，还将那孩子唤作苏念娇。”
饶是舒念娇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见这个名字还是大吃一惊。苏念娇，那才是母亲的孩子，而这么多年，她都是在顶替了那位在活着。替她享受着母亲的爱护。
“文娘是个性子烈的，去将军府闹过几次。你外祖父是个要面子的，气得和她翻了脸，断了她的月钱。我也没法子，只能暗中接济她们。有一日苏念娇生病了，高烧不退。小孩子很容易生病，烧起来很容易烧坏脑子。而庄子上又缺医少药，再这样下去就危险了。你母亲没有办法，便拖着孩子去了将军府，在外边跪着。可是将军府却没有将家养的大夫借给她，也没有给她药材。”
听见这段，舒念娇的心仅仅地纠在一起，喉头也觉得哽咽。
“所以，她怎么样了？苏念娇怎么样了？”
太夫人摇了摇头：“这孩子本来就病得很重，当天晚上就去了。等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你的母亲已经疯了。她抱着那个孩子，死都不松手，在地上坐着，又哭又闹，已经失去了神智。”
舒念娇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苏夫人，忠实没有说什么。她能说什么呢，苏夫人就算是不开门，那也是天经地义的，无可指摘的。
“你肯定是以为我是那样狠心的人吧？”苏夫人的目光像闪电一样落在舒念娇的身上，让她身子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