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日苏将军派了马车来接杨氏。杨氏便跟着苏将军的人马去了将军府,被安置在后院里。苏将军在前厅安排了几桌酒席,一时不能去后院,便让人跟苏夫人说一声,去后院陪着杨氏说说话。
苏夫人虽然心里不爽,也没有推辞。在她这个年纪,一切不过是为儿子铺路。她反正也活不久了,恶心一下也无妨。
想通了之后,她便坦然地去了杨氏的院子。苏夫人借口说有话跟杨氏说,把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她们虽然心里哟觉得有些不妥,碍于苏夫人是家中主母,便都退了出去。
她们都是谨小慎微的人,都聚集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万一里面争斗起来,也方便闯进去。
也不知苏夫人在里面说了些什么,隐隐约约听见抽泣声,外面的人都很紧张。不过一会儿,里面便没有了声音,她们只好耐着性子在外边等候。
过了一刻钟,苏夫人打开门出去了,对着几个丫头婆子吩咐道:“文娘晚上可能要熬夜,现在要补眠,你们在外边守着门,不要进去打扰。”
丫头婆子面面相觑,嘴里维维。便留在门外守着。
晚上苏将军过来,发现杨氏的门关着,心里疑惑,听丫头婆子说她在里面补眠,也没多想。朝着里面喊了几声,却没有反应。
苏将军心里一动,又拍打了几下,还是无声无息。他一时急躁,抬脚便踹在门上,大门应声倒下。
苏将军走进去,里面漆黑一片,连红烛都熄灭了。他心里惶恐,命人点上烛火,
这才看清,床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苏将军盼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乍然看见新娘子消失,心头大恸,喉头一片腥甜,呕出一大口鲜血。
将军府的下人一时就乱了手脚。苏将军心里的郁气发作了出来,心神也平复了不少。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们在府中寻找,有让人将门口的丫头婆子都控制起来,送到家里的刑房去,好好审问。
他自己则是跑到苏夫人的房间,去质问她跟杨氏说了什么。
哪知道苏夫人阴测测地说:“你以为她在等着你吗?你真傻,你这样抛妻弃子的人,哪里配得上她!也就是我这样被赐婚的,才不得不跟你凑合。”
苏将军当时就愤怒地甩了她一个耳光,吼道:“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呵呵呵,你想去找她……呵呵呵……没有人找得到她……呵呵呵,你要不要为她而死啊,只有你死了,你女儿才会原谅你哦……”
苏夫人反而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她已经让苏浩穹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而且是连续两次。哪怕她此刻死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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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锦言跑到母亲的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苏夫人已经疯了。她疯狂地耻笑着苏将军。世间最恶毒的句子从她的嘴里吐出,无情地诅咒着苏将军。
而她对面的苏将军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这时候,要是苏锦言看不出杨氏的失踪跟苏夫人有关,他就是个傻子。可他管不了这些,他只关心他母亲的身体。
他几乎从来没有见过她母亲这样过。一直以来,苏夫人偶的是温柔大方的,哪怕有时候会有些冷漠,却从来没有这么恶毒过。
可现在她疯了,并且疯狂地仇恨着苏将军。
“爹,你别跟娘一般见识。她……她现在……不太好。”
苏锦言小声地解释着,或许母亲只是因为身体太差了,才会对世界充满了绝望,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有那么多的怨念吧。
苏将军冷哼了一声,他当然不会跟一个疯子计较。他知道她迟早有这么一天,十几年来,他都安排着人在苏夫人的饭食里下毒。苏夫人从神医那里知道她中了毒,五脏六腑都不太好。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苏将军还让人在她的枕头里掺入了一种粉末,让她会常常出现幻觉。
所以,她最终都是要死的,不是中毒就是发狂。
苏将军很懊恼,他虽然想要她倒霉,却不想她在这种时候发狂。唯一跟杨氏接触的人发了狂,杨氏的下落就真的再难寻到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杀了!”
苏将军一声大喝,屋子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接着,就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咯”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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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言好言将母亲哄睡着,本想还在她身边陪伴一晚上。这个请求被苏将军拒绝了,他被赶回自己的院子,一路上他一边担心着母亲的身体,一边还在想着杨氏的消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待回到自己的院子外,看见一圈侍卫,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父亲已经在怀疑他了。
苏锦言脸色一白,看向侍卫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低下头当做没看见他们一般,闷闷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门外的侍卫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这位爷发起脾气来,他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们平日里都是跟着苏锦言的,可如今却不得不奉苏将军的命令严密地看管院子,等于是将苏锦言软禁起来。
“唉,苏少爷真可怜,母亲刚刚疯了,父亲还将他软禁起来。着叫什么事啊。”一个年轻侍卫悄悄地跟同伴抱怨。
老侍卫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关好你自己。主子的命令你不停了吗。”
年轻的侍卫赶紧站直了身体,挺了挺脊背。
苏锦言听见他们的对话,摇了摇头,踱步至书房。刚关好门,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暗处跳出来。
“是你。”苏锦言认出他就是谢子玉身边的长随,打了个招呼,嘴角上翘,冷淡地说,“呵呵,你来得倒很快啊。”
张三嘻嘻地笑着,颔首道:“幸不辱命,赶紧回来跟苏少爷说一声。”
苏锦言抬了抬眼皮,不经意地问了句:“文姨已经走了吗?”
张三点头:“嗯。你放心吧,文姨已经被我们的人送出去了。我们还给苏将军备下了一份厚礼。“
苏锦言本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厚礼,最终还是压下了好奇心。算了,他们要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的,这样遮遮掩掩显然是不想告诉我。而今,母亲都疯了,我也对父亲没什么念想了。到底他们如何算计他,我也管不了了。
再说,我本来就与他们不是一路人,还是不要管那么多。
张三等了半天,见他没有发问,自觉无趣,便含糊地说道:“明日,青峰寺,苏将军去了那里就会明白。”
苏锦言疲惫地摆了摆手:“好。你去吧。”
张三应了一声,闪身从窗户钻了出去。这晚没有月光,他身穿夜行衣,身子完全隐没在黑暗里,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苏锦言也没心情关心他到底去了哪里。文姨去了哪里跟他有什么关系,这一切不过是他母亲和文姨设下的一场局而已。
或许,失踪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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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母亲失踪了?”舒念娇听见婢女的话,惊骇莫名,两眼一翻就晕倒了。
“姑娘!”小翠眼看着她身子往后倒下,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捞,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舒念娇浑身无力,脑子里一片空白,靠在小翠的肩膀上便失去了意识。
小翠也是吓得不清,这附近只有一个从太夫人院子里过来的小丫头,张嘴就说人不见了。现下姑娘又晕过去了,张妈妈又不再眼前,她也是六神无主,可恨那丫头又像个不顶事的,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
不行,必须要把张妈妈喊过来。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快来搭把手!哎哟,我快撑不住了,快把姑娘搬到椅子上。”
小翠一跺脚,那丫头总算是回过神来,颠颠儿地跑过去撑住了舒念娇的另一个胳膊。小翠顿时觉得肩膀上的力道一轻,连着呼吸都顺畅起来。
没想到这丫头还几分蛮力。呵呵,还好她过来了,不然我着小身板还真说不定要给压倒了。要是破了相了就不好了……
小丫头手上发力,舒念娇整个身子便靠在她身上。小丫头身子健壮,那几分力道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心里还奇怪呢:这表小姐身子还真轻,以前听人说谁谁谁轻得像一片羽毛似的,我还不信。今天才发现,这位姑娘才是真的轻的跟一片羽毛一样。
唉,人家说的不错,府上对这位姑娘真不咋的。想来平日里吃得还没我多,真可怜。
她弯了弯身子,便轻易地将舒念娇打横抱起。
一旁的小翠看得都呆住了。这这这,她前世是一头牛还是怎的,如何力气这么大?!要不是长着一张清秀的脸,说她是男人我都信。
小丫头见小翠站在那里,嘴巴张成了“O”型,抬起下吧,茫然地问了句:“小翠姑娘,表姑娘的闺房在哪里?这样放在椅子上不好,睡着了会落枕的,一天都不舒服。还是放在床上好些。”
“好好好,在那边。”
小翠不住点头,赶紧跑了几步,将她引到舒念娇的闺房。小丫头也不客气,抱着舒念娇直接就往床边走,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一层薄被。这才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舒念娇。只见她脸色苍白,眼睛紧闭,还轻轻地咬着下唇,仿佛正在经历着痛苦。
“咳咳!”
小丫头听见身后一声轻咳,赶紧收回了目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你在这里看着小姐,我去找张妈妈。”小翠轻声解释着,“小姐晕倒了,这里必须有人关照着,你就留在这里看着吧。我马上就回来。”
小丫头赶紧点头:“好,姑娘你去忙吧。我反正没事,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小翠这才满意地退了出去。哎哟喂,我可不能这么慢,得快点找到张妈妈,小姐要是不行了……
小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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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你个乌鸦嘴,你才不行了!”张妈妈对着小翠啐了一口。
最近小翠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主子的身体是你能乱说的吗。就算是姑娘再不得老爷喜欢,作下人的还不得供着,那可是主子。
小翠得她一顿说,也低下头来,赶紧道歉:“是我嘴贱,张妈妈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乱说。”
张妈妈这才脸色缓和一点,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我不过是去奶奶那边问了一下关于姑娘的嫁妆,怎么才一刻钟姑娘就晕倒了?”
小翠也是苦着脸:“也不怪姑娘会晕倒,我刚听说的时候也脚下踉跄了一下呢。太夫人那边的丫头说,昨天的花轿去了将军府之后,无缘无故地消失了。”
“啥?!”
张妈妈脚下趔趄,左脚绊了右脚一下,差点摔倒。幸亏小翠留心,在后面拉了她一下,这次啊晃了晃身子,勉强站住了。
“你说什么?”。张妈妈甩开小学的手,错愕地转头看着小翠,“你是说文娘失踪了?怎么可能?”
张妈妈是看着文娘长大的,乍一听这消息,一时难以接受,只觉得脑袋嗡嗡想,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
小翠只好好言相劝,将将军府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不等她说完,张妈妈就一拍额头道:“我真是昏了头,居然忘记了小姐还昏迷着。你快去请周大夫来。”
小翠也是一愣,赶紧拔腿就往老太太那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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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看着舒念娇熟睡的脸,忍不住伸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小姐还真是清秀啊。
“你干什么?”
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小丫头吓得一哆嗦,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我我我……我没想做什么,我就是见小姐脸色不熬,摸摸看她发烧了没有。”小丫头忙不迭解释着,“咦,你是张妈妈。真的是张妈妈……太好了……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张妈妈一头雾水,盯着小丫头看了半天,这才觉得这张脸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皱着眉想了半天。
小丫头见她没有反应,委屈地说起来:“张妈妈,你不记得我了吗。那年路边……一个馒头……”
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