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念娇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嘴中念念有词：“扎哪里好呢？”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睡眼惺忪的柳勇。
匕首看起来很是锐利，幽幽的寒光显得格外惊心。柳勇一下子就睡意全无，只觉得心砰砰乱跳，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柳勇缩了缩脖子，心里突然害怕起来。一定是他昨夜知道了她的隐疾，她要来灭口了。
“念娇，你这是干什么？”
柳勇闭起眼睛，努力不去看那匕首。
“念娇，我说了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发誓。你你你你……你把匕首放下来好不好？”
舒念娇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突然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瞟了一眼锐利的匕首，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哈哈，都说你是呆瓜，看来也不尽然吗。至少你还挺会脑补的，哎哟，你这么能，母后知道吗？
舒念娇突然牵了牵嘴角，笑得如明媚的春光。小子，你见过几个清秀的刺客啊，笑死个人。
柳勇心里哀嚎一声，赶紧闭上眼，还多此一举地将双手附在眼睛上。
完了，母后说过，漂亮女人对你笑，一定是想着要吃掉你，千万要小心。母后啊，这个女人要吃了我了！
“你别伤害我，我什么都听你的，只要你不伤害我就行。”柳勇哀求道，好听的童声也明显地颤抖起来。
让他更害怕的是，那个“吃人的”太子妃居然没有回应他。柳勇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惴惴不安地等待。正心神不宁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呃！”
柳勇虽然脑袋不好使，耳朵却很灵光，一下子就听出那是舒念娇的声音。他悄悄地睁开眼睛，透过指缝看过去，没有看见那把匕首了，这才略安下心来。
放宽了心的柳勇将蒙住眼睛的手放了下去，仔细地看着太子妃。只见她光洁的手臂上已经多出来一道小小的伤口，不停有鲜血从那倒口子里流出来。
“啊，你流血了。”
柳勇忍住胃里的翻涌的感觉，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跑过去，想要帮她止血。突然想起她的隐疾，抬在半空的手一僵，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唉，既然我不能碰她，不如让外边的宫女帮她吧。
“不用了。”舒念娇打断了他的思路，按照原计划开始安排。她没有急着去止血，而是在不疾不徐地将献血抹在床单上，最后才扯了一段干净的布条，缠在手臂上。
柳勇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心里越发疑惑：这这这这是一种什么仪式吗？
待他将目光落在床单上那一块醒目的颜色时，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断了。天啊，那一片——血！
难忍的头晕再次袭来，连着胃里的翻涌更加强烈。
“我晕血！”话音刚落，柳勇就觉得身子摇摇欲坠。
*****
早晨，在外等候的众人都有些不安。按礼制太子和太子妃早晨该去给皇后请安，不过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谁都不好意思闯进去打扰里面。
周嬷嬷在门口踱来踱去，差点就闯进去，将二人叫起来。可是，她有些顾忌身边的胖丫头，这人看起来很壮实，自己碰到她实在是鸡蛋碰石头啊。而且昨夜就被她戏弄了一回，心里还不太舒坦呢。
“周嬷嬷，你有什么事吗？”
富贵见周嬷嬷不停地在她面前晃悠，连假装看不见都说不过去，只好直接问出来了。
周嬷嬷脚步一顿，心道是时候该提醒一下了。
“我我……我是想，”遇见这胖丫头就大舌头是什么毛病，周嬷嬷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我想着该叫太子妃起来梳妆了，今早还要给皇后娘娘请安，要是第一天就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富贵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漏了这么一件大事，难怪一早心里就不安。都怪这周嬷嬷看起来太贼眉鼠眼，让她一直都注意要防备她，却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周嬷嬷，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早点提醒。如今我们太子妃初进宫，礼仪方面若有不足，你这样的老人家应该多指点一二才对啊。”
富贵心里有气，说话也不免重了些。周嬷嬷被她一说，练了几十年的脸皮也忍不住热了一下。
周嬷嬷：……我这是得醉了哪位神仙啊……
富贵见她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心里更有气了，哼了一声道：“算了，你就当我没说。现在赶紧去里面看看。”
说完就拍了拍门，对着里面问道：“娘娘，奴婢们能进去给你梳妆了吗？”
*****
可怜舒念娇眼见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直挺挺地倒下，还以为他是突发恶疾了，一颗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赶紧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还有呼吸后才放心了。
这时听见富贵的问话，赶紧答应了一声：“进来吧。”
只听见“嘎吱”一声，门被打开，宫女们鱼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富贵还能有谁？
“娘娘，请坐，让奴婢来给您……”
“梳妆”两个字卡在富贵的嗓子里，愣是没有说出来。此时她的嘴已经张成了“O”字型，因为殿里的混乱超出了她的想象。
被子和衣服被胡乱地扔在地上，床单上一片凌乱，好像还闻到一股不可言说的气味，就像是……酸臭味？
太子妃只穿着里衣窝在一床薄被里，太子则披头散发地倒在地毯上。
富贵虎躯一震，哎哟喂，这是怎么回事？太子精疲力竭了吗？为何这般直挺挺地躺着。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画本，说是有些男人新婚之夜太过兴奋，也有第二天就这样挂掉了的。
“呸呸呸！”富贵在心里对这种想法啐了一口，不可能是这样。太子多精贵，要是这样死了，多不光彩啊。而且人家就是脑子不好使而已，不会更倒霉了。老化还说，傻人有傻福呢。
周嬷嬷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床单上那一块红色。她速来知道太子是有些晕血的，所以一看见那一抹血迹就明白了为何太子会倒在地上。她瞟了一眼瑟缩在被子里的太子妃，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看不上她。
太子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自个儿缩在一边，像个什么样儿？哎哟，还以为取了个贴心的，这么看一点也不疼人啊。
“都愣着敢什么！春雪、夏荷，快去将太子扶到床上。秋菊、冬梅，快去太医局把吴太医请来，就说太子的老毛病又犯了。”
周嬷嬷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小宫女们，自己则跑到太子妃身边，温声道：“娘娘莫慌，太子这是老毛病，太医知道怎么办的。看来今天得晚些时候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奴婢会亲自过去解释的。”
舒念娇悄悄松了一口气，感激地问着周嬷嬷笑了一下：“那就多谢嬷嬷了。”
“哪里，奴婢应该做的。”周嬷嬷嘴上答着，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去跟皇后禀告。
她是被皇后派过来监视太子妃的。皇后自从听说太子妃出嫁前曾定过亲，就有些不放心她，便从将她安排在太子的身边。
昨天里面的打闹声她也听见了，还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如今看来，却是和谐得很。从这房间的混乱看来，昨天晚上有一场酣战啊。床单上的血迹不就是太子的功绩吗。周嬷嬷心里快慰，看不出来太子虽然傻，身体素质好得很。
就是不知道为何被子和衣服为何被扔在地上？难道从床上打到了地上吗？
周嬷嬷练了几十年的脸皮第二次红了红。算了，这件事还是不要跟娘娘汇报了。年轻人贪玩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
“汇报？”谢子玉挑了挑眉，“你要汇报什么？”
李崇乾不好意思地附在他的耳边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一位爱慕的女郎，她是遥不可及的吗？”
谢子玉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好奇地问道：“怎么，远在天边的女郎出现了？”
李崇乾郑重地点点头：“你说对了。”
“噗！”
谢子玉刚喝下的一口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李窗前摸了一下脸上的水渍，不疾不徐地说：“昨日我们救下的女郎，她就是我心里的白月光。”
咦？昨天的那个女郎？一张大花脸浮现在谢子玉的脑中。请问你是喜欢她那模糊不清的五官还是一脸的花道道。
还白月光？他想起舒念娇，两个人一对比，高下立现啊。
瞥了一眼被自己的口水弄得有些狼狈的李崇乾，谢子玉摇了摇头，这家伙不光是被水喷了，而且是脑子进水了吧？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李崇乾被他瞅得心里发毛，抗议道，“我没毛病。她真是个美女！我就喜欢她这一款的。”
谢子玉只觉得太阳穴跳了跳，你这样任性，你爹答应吗？
“好了好，你别这么看我，”李崇乾有些气恼道，“我把她带过来了，你先看看她吧，好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哦？”
谢子玉想起自己听见那女子的声音时奇妙的熟悉感，便点头道：“刚好我也想看看她。”
昨日他因为去追赶那伙人，便无暇去顾及那个女郎，等他想起来的时候，李崇乾跟他说女郎太累了，已经睡下了。
难怪那小子昨天一直傻乐，原来是看上人家了。
谢子玉：小子真棒！
李崇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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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
“啊？原来你是京娘？你为何会流落在这里？”
谢子玉好奇地看了看她。这个女子看起来柔柔弱弱，怎么会只身来到这里，而且她为何要离开戏班呢。谢子玉警惕地看了看她。
京娘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
“奴家，奴家是为了你们来的。”
一席话，说的谢子玉和李崇乾同时愣住了。
谢子玉：尼玛，老子的白月光在京城里，老子不会从了你的。
李崇乾：这这这，我的白月光，不会是为了谢子玉来的吧？
看着李崇乾对着谢子玉扔眼刀的样子，京娘就知道他误会了。一时也顾不得害羞，一跺脚就喝道：“李公子，奴家从一个戏迷那里听说你跟着谢公子去了陈国，这才从戏班里逃出来了。奴家可是冒着被抓回去的危险追随你的。谁知道你们这么慢，连戏班的人都追上我了。”
“我我我……”李崇乾再次变成了大嘴巴，语无伦次地说，“我不知道为何，在路上除了不少状况，我喜欢拔刀相助……唉，我说这些干什么……”他也不出意外地闹成了大红脸。
谢子玉突然明白了为何李崇乾喜欢京娘。那次杨府的寿宴，京娘表演的那个女郎，为了爱千里相随，爱得纯粹。那日的李崇乾不就是被她吸引着，一直在下面看完了整个演出吗。
其实吸引他的不止是京娘表演的角色，还有用自己的感情去诠释那个角色的京娘的灵魂啊。
好在，她果然如那个角色，亲自来寻找爱人。而且还被自己所爱的人救下。这不就是缘分吗！谢子玉发现他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因此只提醒了一句：“别忘了跟李大人请示一声再成亲啊。婚姻毕竟是大事，要父母之命，媒妁……”
最后一句还没有说完就看见两人瞪了他一眼。
“咳咳。我出去一下。京娘跟我们在一起我不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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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你身子无恙，只是这晕血的毛病看来还是没有好啊。”吴太医用薄荷油将太子唤醒后，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才下了结论。
太子点点头，想起早上那一块血迹，还觉得有些头晕，无奈地说：“太医，我这毛病，真的好不了了吗？”
吴太医摸了摸胡须，不确定地说：“这个老臣也不能肯定，也有人因为受到更大的刺激而可以自愈的，也有一生都怕血的。”
太子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舒念娇，想着该怎么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正烦恼的时候，恰好周嬷嬷带来了皇后的旨意：“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让奴婢和富贵陪您过去吧。”
舒念娇一听皇后要见她，皱了皱眉，终于来了。
太子面露喜色，抚慰道：“念娇，既然是母后的懿旨，你就过去看看吧。母后一定会喜欢你的。”
“好，那我去了。吴太医，太子就拜托你了。”
舒念娇也不拖沓，微微一笑后就拉着富贵跟在周嬷嬷的身后离开了东宫。
太子见她们走远了，这才拉过吴太医的袖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太医，我有个问题。”
吴太医一直对太子忠心耿耿，嘴巴也很严，便问道：“太子请讲。”
“呃，我是很好奇，是不是有人……”他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道，“有没有一种病，是别人碰不得的？”
“碰不得？”饶是吴太医见多识广，也一时没明白太子的意思。
太子见他不明所以的样子，急的脸上都冒汗了，又努力解释起来：“就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她得了病，不能让人碰，只要有人一碰，身上就会起疹子。”
疹子？吴太医心里一震，脑中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他按下心里的激动，挤出一个和蔼的笑，轻轻地拍了拍太子的手背，点头道：“太子的意思老臣明白了。确有这种病，这是因为病人的体质特殊，被人触摸了会过敏的原因。百人生百病啊，这种病而且无药可医。”
太子失望地摇了摇头：“唉，那可怎么办？”母后会责怪她的吧，会不会将她赶走？
“太子，所以您要照顾好她啊。这样的人心里一定很苦，不要让她受委屈。”吴太医笑了笑，收拾起药箱，最后叮嘱道，“太子，我留下了两瓶薄荷油，以后若是发病了就让人涂在人中，很快就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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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回去的路上，吴太医还在想着那个被人一碰就会“过敏”的女子。呵呵，想不到她的女儿也会这招。真是像极了那一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