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一起同仇敌忾,杨威和舒念娇明显亲近了很多,平日里也常常在一起玩。虽然舅母魏氏总是跟杨威说:“不要去西南院,那里脏。”
杨威都是嘴上答应了,转头就让丫头抱着去往西南院跑。
这年,枣树又是大丰收,满树都是大枣,风一吹,枝条摇曳,就会落下几个青枣。
嘴馋的杨威想要吃枣,拉着舒念娇的手,嚷嚷着要去摘枣儿。
几个丫头好不容易找来几根大竹竿,在树下铺上一层青布,对着枝条一阵捣鼓,枣儿纷纷落下来,滚落在青布上。
竹竿长度有限,长在上面的枣儿就够不着了。杨威一边蹲在地上捡着枣儿,一边在嘴里不停的嚷嚷着:“我要上面的大枣儿。”
小丫头无法,只能在旁边劝解他。可是他本来就是倔脾气,越是劝说越是起了性子。
“让我来吧。”
从小就喜欢爬树的舒念娇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怎么可以?”小翠忙拉住她的袖子,急得满脸通红。自家姑娘怎么能在树上爬上爬下,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可还了得。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舒念娇笑着宽慰道:“没事,外祖父不会知道的,他才没空管我呢。我从小就喜欢爬树,我家院子里有棵梨树,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爬树。”说完还拍了拍她的手。
“可是,哪有姑娘家爬树的?”小翠嘟囔道。
舒念娇也不理会她,推开她的手,迎着大家诧异的目光,缓缓地朝着枣树走去。
“姐姐,不要去。”杨威也急急地跑来,拉住她的衣角,恳求道。
舒念娇微笑地看着他,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故作轻松地说:“杨威不怕,就在这里等着姐姐,姐姐很快就能下来。”
她不顾大家的阻拦,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了攀爬。她将双手环住枣树,双脚轻轻向上缩,也环在树上。脚上略微发力,身子向上挪动了一些。她腾出一只手,攀住上面一点的地方,接着另一只手也跟上,重新紧紧地环住枣树。如此几次,轻轻松松就爬上去了。
杨威在下面紧张地看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到此时,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竖起大拇指高兴地呼喊着。
“姐姐,你真厉害!”他第一次佩服起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小姐姐。
舒念娇已经移动到一个粗壮的树杈上,蹲在那里,笑着对杨威挥了挥手。看得杨威冷汗都下来了,赶紧说:“姐姐,你别松手,快些摘,赶紧下来。”
舒念娇答应了一声,伸手去够头上的枣儿,不停地往下面扔着。在阳光下,她的脸上一片绯红,额上挂着晶莹的汗珠,看起来生动极了。
他们都注意着树上的姑娘,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正在靠近的身影。苏锦言远远地听见这边的吵吵闹闹,被热闹的景象吸引,慢慢踱步至树下。看着树上欢喜的人儿,心里突然一动。他嘴角轻扬,生平第一次看到会爬树的姑娘,不免多看了几眼。
“舒念娇,把最大的那个摘给我。”
这声音极熟悉,舒念娇心下一惊,朝人群外望了一眼,正好对上一双深沉的墨眼,那双眼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角带着笑。
舒念娇心中一冷,是苏锦言,他来了!虽然平日里总是躲着他,还是防不住他自己找上门。舒念娇在心里给他磕了几个头,只盼望他能放过自己。
苏锦言抬手,食指指着舒念娇头顶的树枝上的一个大枣说:“把那个枣儿给我摘下来。”
舒念娇呆愣片刻,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那是一枝特别细的树枝,青枣的地方离主干又太远,伸了几次手都够不到,只能回头无奈的看着他。
“我就要那个,摘不到就不许下来。”苏锦言淡淡地说,和以往一样的蛮不讲理。
他顺手摘了根狗尾巴草,在杨威的脸上来回扫着。杨威站在那里不敢动,任由他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扫着,扫到鼻子时痒痒的,杨威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舒念娇犹豫了好久,没有动弹。
小翠不敢说话,只能焦急地看着杨威。
杨威也很着急,拉着苏锦言的袖子,认真的恳求道:“哥哥,不要欺负姐姐,姐姐摘不到,会摔下来的。”
苏锦言甩开了他的手,低头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接着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杨威于是乖乖的不再说话。他记得母亲曾经说过,遇到哥哥就不要与他争,因为祖父是偏心的,不管是谁错最后都是他的错。他记得,上次,明明是自己被哥哥欺负了,可是祖父却罚着他面壁思过。
小翠只觉得心里有些绝望,这样下去,自家姑娘要怎么才能下来?她望了望头上的树枝,见那只枣儿在极细的枝条上摇了几下,简直要哭死在这里。
苏锦言挑衅地看着树上的舒念娇,忽然轻轻勾唇,笑了出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其实很好看,可是舒念娇却觉得从来没有见过像那样令人讨厌的脸。
苏锦言轻轻道:“要不,你就求求我,求求我我就放你下来。”
求你?舒念娇咬了咬下唇,没有做声。向这个耀武扬威的孩子低头,是她万万不想做的事情,她还记得上次,就是这个孩子,在众人面前让她扮作大马,让她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
她摇了摇头,决心豁出去了。
苏锦言站在树下,诧异地看着她摇头,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发怵,她难道是疯了吗?
苏锦言又对着树上喊了一句:“想好了吗?”
舒念娇仍是摇头,于是伸手去够头顶的那枝树枝。身子也站了起来,不断地挪着脚步,向着那边靠近。下面的杨威看着,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
走了几步,舒念娇觉得自己离那颗枣儿已经很近了,似乎是触手可及了。她踮起脚尖,身子又往那边倾斜了一点,手终于抓住了那颗大枣。她稍微用力,终于将它握在手心里。
还来不及高兴,只听得“咔嚓”一声,树枝截然断了。舒念娇只觉得脚下一空,身子不住地下坠,她像一个落水的人,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两手在空中胡乱地抓了几下,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接着就是重重地落在地上,屁股差点摔开花,痛的要死。她愣是咬着牙忍住没哭。
苏锦言看着刮着自己头发落下的树枝,那颗最大的青枣滚了几滚刚好停在他的脚边。他弯下身子,捡起那颗大枣。再看看疼的龇牙咧嘴也没哭的舒念娇,心情复杂,骄傲的他第一次佩服一个人。
“姐姐,快吃个果子,甜了就感觉不到痛了。”吓哭了的杨威跑上前,递给她一颗手中最大的青枣。
舒念娇摸摸他的头,勉强对他笑笑:“姐姐没事。”
苏锦言看了一眼抹着鼻涕的杨威,和他身边憋着不哭的舒念娇,嫌弃的说:“笑的比哭还难看。”
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地将枣儿握紧,转身就走了,边走还边打着呵欠。
舒念娇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小翠一下子冲在她身边,哭着问:姑娘,有没有摔坏?“
舒念娇摆摆手:“没有没有,好着呢。”
小翠哭得更伤心:“姑娘,你可把我吓死了。我看着都觉得好疼啊。”
舒念娇和杨威告别,由小翠扶着,一瘸一拐地往西南院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母亲黑着脸,舒念娇就知道大事不好,低着头不敢说话,小翠站在旁边也哆哆嗦嗦。
果然,杨氏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一手提着她的耳朵,命她在房里面壁。
“娘,不是我的错。”舒念娇争辩,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就好好想想,到底哪里错了!”
舒念娇看着斑驳的墙壁,心里五味杂陈,原本以为母亲会称赞她几句,没想到却换来了责罚。
正觉得憋屈,突然听见窗户外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好奇心顿起,睁大眼睛看着窗户那边,却没有看见什么人。
舒念娇心里有些悻悻然,肯定是自己多心了。
却见一双白嫩的小手抬起,将一个小瓷瓶放在窗口。
“谁?”她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惊奇。
“是我。”
虽然那人压低了声音,她还是听出来,是她熟悉的声音,苏锦言!他来干什么!舒念娇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又见到这个小祖宗了!
舒念娇压下心里的疑问,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也压低了声音问:“你来干什么?”
苏锦言的脸突然红了,指了指瓷瓶道:“这个……是治疗跌打伤的药膏……效果很好,晚上记得涂。”
舒念娇轻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谁要你的药膏。
苏锦言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对不起,我……我没想……”
“没想什么?”舒念娇打断他的话,“还不都怪你。”
苏锦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怨我是对的,只是,这个药膏不要浪费了,真的很有用。”
说着就有些垂头丧气地走了,舒念娇在窗边看着他走远,心里忽然涌起奇怪的感觉,这天的苏锦言,和以往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
她小心地将药瓶收好。晚上身上酸痛难忍,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睡。从枕边摸出药瓶,在反复纠结了很久之后,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母亲被她的动静惊醒,披上衣服起身,点着烛火,走到床边,见她脸上都是冷汗,手里紧紧地拽着一个小瓷瓶,便问:“哪里来的?”
舒念娇不敢隐瞒,只好将下午苏锦言过来的消息告诉她。
杨氏取来毛巾将她脸上的冷汗擦去,黑着脸没有说话,转身去叫婆婆帮她将药膏涂在身上。
一阵冰凉的感觉传遍全身,痛苦一下子就减轻了很多。这才安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