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也就刚进府的时候跑得多些,每天抱着杨威到处给人请安。后来杨威渐渐大了,也就不用她天天抱着。安逸的日子也过了几年,筋骨也慢慢懒了,跑起来也没过去那么利索。今日还是头一天跑这么多的路,暗暗揉了揉酸痛的腿,心里恨恨的,怨念起这个怪怪的表小姐。
魏氏也暗自在心里怨念起舒念娇:早知道,就不该让杨威跟她搅在一块儿,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若还能找到,一定要让她别再缠着自家儿子了。
因着她心情不好,杨瑾也跟着吃了一记耳光。这天,他约上了几个不得志的官场好友,去了常去的酒楼,包了楼上一个雅间,窝在里面谈人生谈理想,借着酒抒发一下不得志的怨念。
哪知,才刚喝几杯,但见眼前什么东西一晃,接着脸上就火辣辣地疼。
“哪个没长眼的!敢在我面前出手,不要命了!”
一抬头,就看见了魏氏一张阴得可以挤出水的脸。他心道不好,但碍于有外人在场,脸上只能装着不动声色。
“你来干什么?”
他素来不喜欢这位娘子,见面时也是不冷不热。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你宝贝儿子已经让你宝贝外甥女给丢了!”
魏氏红着脸,声音冷冷的。杨瑾虽然不喜这位夫人,对宝贝儿子可是欢喜得紧。一听这话,他的酒立马就醒了大半。宝贝儿子丢了?这还了得!
赶紧对着几位好友道了个歉,匆匆留下酒钱,跟着老婆往外走。
路上,让徐妈妈和小竹将事情详细说了,心里也约莫有了主意:八成是孩子们淘气,才误了回家。不过如今京城不太平,就这样跑出去也是不妥的,万一遇到了坏人,给拐去了外乡,万一隔着千山万水,再想找,可就是大海捞针了。
回了杨府后,就直接安排人手去叫了杨怙,顺便也遣人去了将军府报信。一行人都在前厅等待。
魏氏虽然平日里不待见这位夫君,此刻突然发现他还有那么点用,办起事来还是有板有眼。不多时,苏夫人也来了,一问才知道,苏锦言也是没有回家!
杨怙更不高兴了,这是造的什么孽,一夜之间,家里的小辈全都不见了!他倒不在意舒念娇,可是杨威和苏锦言可都是他的宝贝,同时不见,让他一时也有些慌张。
又听得魏氏说“保不齐是表小姐哄了出去,给弄丢了。”心里的一腔怒火这才找到了出处。
竟是这丫头从中作梗!当即就一拍桌子:“去,叫人把文娘叫来!”
女儿犯错,教唆弟弟们溜出去,那就是当娘的没有管教好,自然是要教训的!
杨瑾责备地看了魏氏一眼,怪她将这件事牵连了舒念娇和姐姐。魏氏当即给他翻了一个白眼,要你管,老娘愿意!
杨瑾碍于杨怙,只能忍气吞声,暗自腹诽:若不是看在爹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当杨氏赶到的时候,杨怙正黑着脸,旁边站着苦哈哈的杨瑾,魏氏和苏夫人坐在两边。苏夫人绷着脸,虽然画着精致的妆,一张脸却阴得可以挤出水来。魏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红着一双眼睛,哭哭啼啼的,不停地拿着帕子擦眼睛,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吃了。
因此,杨氏刚进门的时候,感觉这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这阵势,她这么多年是第二次见到。第一次是她对父亲说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也是全家都在声讨。这次,这样的阵势,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立刻就想到舒念娇做了什么事,让他们不满意。可是女儿明明这些日子很乖巧,她想不起有什么。但看魏氏那张脸,她就不能放下心来。
杨瑾对着杨氏挤了挤眼睛,她立马会意,知道杨怙现在火气很大,说话也分外小心:“爹,我来了。”
杨怙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还知道来!你家念娇做的好事!”
念娇?杨氏听了,心里一惊,本想问问念娇怎么了,但见杨瑾挤眉弄眼,生生将这句话给憋了下去。静静地等着杨怙的发话。
杨怙却没有对她说什么,只吩咐了两个小厮:“快,去西南院看看,那个小妮子还在不在?”
杨氏心里奇怪,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爹爹,这会子念娇在睡觉,您找她来有什么事?”
杨瑾一听他姐这么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和杨氏本是一母所出,后来养在杨怙嫡妻手下,对外宣称是嫡子,虽与苏夫人一起长大,对亲姐姐还是很亲。这府上也就他姐对他算真心。那位苏夫人,虽面上和气,却是心眼极多,曾经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想来都不能释然。
只是,如今他很少归家,平日里总是泡在酒楼里,也就晚上才回杨府,与老婆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与这位姐姐见面就更少了。今日,要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定是在酒楼里喝着呢。
见他姐说了错话,他赶紧上前道:“爹爹,或许不关念娇的事。”
杨氏还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回来汇报道:“回老爷,表小姐不再府上。”
杨氏一听,像晴天一个霹雳打在身上,半晌没有说话。自己明明看着她睡下的,如何不在了?不在府上,又能在哪里?想起时局隔乱,不由得心里慌乱。
杨怙也冷着脸,冰刀一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扫过,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杨瑾赶紧说:“既然表姑娘也不在,那就一起找吧,两个孩子都要找到。”
杨氏惊讶地看着弟弟,这才知道,杨威丢了!她马上就理解了魏氏的怨念,若是自己的孩子丢了,自己也会这般难过。迁怒于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她错会了魏氏的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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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念娇还不知道前厅的人有多怨念自己,只耷拉着脑袋往西南院走,此时,她只希望可以早点见到母亲,也只有她才能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做。
苏锦言在旁安慰着,其实他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次将杨威丢了,可是大错,不知道舅母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倒不担心自己,至少有母亲和父亲,他不会很惨。可是,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儿,有些担忧起来。果然还是连累了她。
从前厅回来后,杨氏的心也是七上八下。杨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两个孩子都不在,府上也是乱了套。拿着火把,提着灯笼的人来去匆匆,去街上寻找的,去府衙报案的,去别处报信的,人来人往,搅得她心里不得安宁。
她不敢睡觉,只能和着衣服倚在床边,手里抱着一个汤婆子,愣愣地看着窗外。
小翠和张婆婆见状,也不敢说话,都哆哆嗦嗦地陪在边上。
杨氏发了一会儿呆,就回过神,打发着张婆婆和小翠出去打听情况。心里也做着下一步的打算:
若是两个孩子都丢了,倒还能相依为命,府上也不会放弃寻找,希望还是有的。若是杨威回来了,舒念娇却丢了。府上正好去了一个生厌的,肯定是不会再寻了。她就只能每日诵经去给这孩子祈福,望她寻个好人家。若是舒念娇回来了,杨威却丢了,府上也会接着寻。但是若寻不到,怕母子俩以后也不能在这里立足了。
想到最后一种情况,杨氏心里惴惴,她宁愿舒念娇离了这里,可以养在一个好人家,也不枉她爹的临终嘱托。
终于听见外边有人说“找到人了。”
心里这才略微安心了一些,又央着张婆婆去外边看看,自己也麻利地披上了一件斗篷,匆匆走出去。一眼就看见了耷拉着脑袋的两个孩子——舒念娇和苏锦言。心一下子就冷了,为何不是杨威!
“你可知道,杨威丢了?”
这话是对着舒念娇说的。舒念娇听出她语气里的埋怨,低着头,不敢接话。
苏锦言觉得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作为一个男子汉,不能让舒念娇担着,便挺身道:“不关念娇的事情,要怪就怪我。”
“怪你?”杨氏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这个小孩儿说话真是天真得紧,嗤笑了一声。
“自然是没人敢怪你的。可是,你知不知道,念娇不守规矩,可能会被赶走的!”
舒念娇只觉得像是一道霹雳打在身上,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被赶出去的一天。如果真的被赶出去,自己要怎样存活?
“好了,我们赶快去前厅。”
杨氏领着两个孩子来到前厅,打算在杨怙面前认个错,这事儿就算完了。还没进门,就隐约听见管家说:“到处都找了,就是没见人。不知道是不是跟着表姑娘走了?”
杨氏心里一惊,低头看了一眼舒念娇,见她低下头,心里大骇,忙拉住了问:“杨威是你领出去的?”
舒念娇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杨氏气得咬了咬牙:“你!谁让你带走的!”
“娘,我错了,是他非要跟着的,我没法子,就戴上了。”
杨氏平复了一下心绪,低声嘱咐:“待会儿千万不要说见过杨威。”
舒念娇……低声道:“可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杨氏拍了拍她的肩,道:“别怕,不会知道的。”她们的说话声很小,苏锦言没有听见。杨氏也嘱咐了他一句:“你待会儿别乱说话。”苏锦言也听话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