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的继嗣大典如约道来,地址选在了神坛,南湘皇室供奉历代湘王王后神灵长眠,护佑南湘请示神谕的神殿。众人不解,公主认归祖嗣不是应该选在皇室祖嗣祠堂吗?湘王言曰,湘云公主乃是凤星降世,四个月前樟城天现异相足可证明,公主认祖归宗此等大事,自然要当着南湘祖先神灵,天下百姓之面才可,才称的上公主的身份。百姓顿悟,顿觉湘王果真是宠爱公主有嘉。近日来,不少的纷纷朝京都之地奔走,人人都想亲眼见证湘云公主的继嗣大殿,想看看这位受天神之谕降生而来的凤星,会给这个南湘国带来怎样的繁华盛世……
天坛上千级台阶,下方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
湘王站在高高的神坛之上,望着下方人潮拥挤的百姓,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笑。身后的是钦天监的一众大臣,个个俱是神情肃穆。
湘晚荷一身降红正服宫装,袖口以金线绣祥云瑞来,对襟花开朝盛,长长的裙摆拖曳于身后,在脚下如朵朵牡丹逶迤盛开,缓缓而来,一路延伸至台阶之上。
身后是朝中礼官,人人抬首注视着走于众首的女子,这一刻的她相交于两月之前的艳丽中更添雍容,绝美中更添华贵,宛如一颗新升的初阳,冉冉升起,似要照亮这天地万物,俯瞰一切,让所有人都要垂首臣服……
湘晚荷嘴角漾开一抹雍容绝美的笑,迈开步子沿着台阶缓缓而上。
众人都抬头望着这个传说一般的女子,目光都追随着她的脚步,缓缓而上……
千级台阶不过一个转瞬,便到尽头。神殿门前立着一个白袍男子,是南湘新的国师大人,身后是一干白袍小童。
神殿之门缓缓打开。湘晚荷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一闪即逝。跟随在国师身后缓缓步入殿内。
神殿里供奉着南湘历代先王国母的画像,正中是开国先祖之像,一代盖世枭雄,百年过后也终不过一抷黄土………
湘晚荷垂下眼角。
半响,身后湘王低沉的声音沉重响起,“湘云,先给祖先们磕个头吧!”
“是”湘晚荷点头,立即有两个白衣小童上前来在地上铺上锦垫蒲团。她站在一众先祖灵位前,倾身缓缓跪下……
“等等!”突然一个声音硬生生地插进来,在殿内蓦然响起!
众人愕然,都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一人从钦天监众大臣中,不急不缓地站出来,吐出的话却似一枚炸弹缓缓在殿内炸开。
“她并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湘云公主!”
众人的耳膜都似嗡地一声突起,惊愕的同时俱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这话中的正主立于一众先祖灵位前的女子,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惊愕、古怪、怀疑、猜忌直至恍然大悟……,最后一律转化为愤怒、岔满,俱都目光灼灼地望着殿中那个一身华服宫装的女子,似要盯出个洞来。
正好还免得她跪了,湘晚荷直起身来,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梁大人,诽谤污蔑皇室公主,藐视皇威,可是杀头之罪,你可担当的起!”镇远将军压低嗓音沉声道,面无表情,身上放出的寒气却让人忍不住发凉。
“镇远将军,我自是手中有证据才敢如此说,到底会是谁犯杀头之罪,未免言之过早了!”梁大人眼睛转向立于前方的湘晚荷,目光闪过一抹狠色,声音徒然生凉,“之后自有分晓!”
湘王沉声开口,“梁大人,污蔑公主可是大罪,你既言词凿凿,有何证据暂且说来,若只是你的无稽之谈,有何下场,你该知晓。”
“是,陛下,臣断不敢说假话,所言定是句句属实!”梁大人语声凿凿,向身后道,“来人,把证人带上来。”
“是,大人。”站在角落里的两个白袍小童应声去了殿外。
不一会,两个小童提着一个灰衣布衫的女子进了殿内,行至湘王面前,将那灰衣女子掼在地上,又行礼退下去了。
“说,把你所知道的如实禀来,若有一句欺瞒,你当知道下场!”梁大人目露凶色厉声道。
“我……我………”
湘晚荷霍然回头,盯住地上女子,果然是她,洛城外百里村时曾借住过一晚的那位李家姐姐。
那女子本就话声颤抖,此时被湘晚荷猛然回头的锐利目光盯住,脸色一白,吓得身子一个哆嗦,再说不出话来。
梁大人的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中又青,望着湘晚荷强自压抑着胸中怒火,沉声道,“湘云公主,请你不要恐吓证人!”
“梁大人,本宫可是一句话都没说。你既还知道本宫是公主,那就应当懂的尊卑有序,不要以下犯上才是!”
“你……”梁大人脸色青白,瞪着她吐出一个人再也憋不出话来。
湘王脸色阴沉,眸中闪过一抹冷意,望着梁大人,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厉色,“梁大人,有何证据,快快禀来,切不要再胡言乱语了,不然你清楚后果!”
“是……是……陛下,我马上让她道来。”梁大人身子一颤,声音也徒生了一分惧意。
湘晚荷目光一闪,眼底露出一抹深意,却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角。
“李氏,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快说来,现下有陛下在此,陛下定会为你做主!”梁大人声音已恢复了镇定,望着地上的女子叱道。
那女子突然抬头,却是望向湘晚荷,眼含凄色,目露决然,“姑娘,对不住,我也是无法,这本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可怜了我那两个孩子,求你………,”女子话还没说完,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瞬间流满了整个下颌,滴淌上衣襟。女子的嘴还在一张一合,却已是发不出声音来,湘晚荷却听懂了,那一张一合地嘴分明是在说着两个字,一个母亲即使拼死也要说出的两个字“救他”……
“嘭”地一声,女子仰躺身子砰然倒地,一双眼睛大睁着,嘴巴却似乎还在一开一合说着什么,有一个血糊糊的东西自她嘴角滚落,鲜血淋漓,分明是一截断舌。
梁大人“砰”地一声一屁股砸在地上,脸色惨白。颤抖地爬向女子,伸出手指颤巍巍地伸向女子鼻息间,却是猛然一缩,他身子僵住,哆哆嗦嗦地抬头望向湘王,脸色死灰,“陛……陛下,她……她死……死了!”
湘王面色一青,对着他背过身去,厉声开口“来人,梁方诽谤公主,目无法纪藐视皇族,卸除官职,即刻打入死牢,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则以同罪处之!”
“是,”殿外闻声进来一众侍卫,当先两人上前,提起梁大人就要拖下去。
“陛……陛下……,”梁大人面色死灰,瞪大了眼睛,望着湘王的背影眼里满是绝望之色,身子被两个侍卫押着拖出了殿外,只留两字“饶命~”犹自挣扎着,远远地飘散在了风里。
湘晚荷转过身去,似是不忍再看地上之景,声音沉沉道,“来了,把人带下去吧,好声安置了。”
剩下的侍卫抬首望望湘晚荷,又望了望湘王,站在原地却是没动。
湘王抬眼瞟了她一眼,眸中墨色深深,沉声吩咐几人道,“按公主说的去做,把人带下去吧!”
“是”几人应道,立马动手,抬人的抬人,清理的清理,不过片刻,黑色大理石已被清理干净,一丝痕迹也无,让人错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一个梦而已,闹剧一般,梦醒即戏散。
大殿一切恢复如初。
湘王转身,目光威严地扫视了一遍殿内众人,声音威严地开口,“好了,诸位爱卿,公主的继嗣大典继续举行,国师,继续吧!”
白袍男子点头。立刻有两个小童过来为递上湘晚荷香烛……,敬拜祖先,例行三拜九叩之礼………
…………
夕阳西下,大典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终得结束,湘王下诏曰:湘云公主为先王之女,自幼才学淑徳,今日为继,特封护国长公主,佑吾南湘长泰,赐府邸,拜至诰命一品,可随意出入王宫,不必通禀……
日暮沉沉,湘晚荷乘坐玉撵之中,一路上都是百姓的欢呼雀跃声,都为她恭贺。她摸摸卧于怀中,今日异常乖顺的火夕,低低一声叹息思绪不明。
常言道,帝王心最是难测。怕是湘王早在两月之前同意她认归宗嗣一事时就在预谋今日这一场戏了,不然仅凭一个小小的钦天监官员何已挑的起这么大波澜。当着列位祖先、满朝大臣、天下百姓的的面,不惜指使人作伪证,,如若她没猜错,之后神坛必还会现出天象来,指出她并非真正的凤星之主,那时真相既出,她必为天下所唾之……
湘晚荷越想越心寒,今日若不是李姐姐换作是别人的话,她不敢想象后果,今日一事,实属她没有尽早提防,以后她决不允许自己再陷入如此被动局面,无论这条路多么地艰辛,她都一定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