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院子里的那株桃花又开了,纷纷扬扬的花瓣翩然落下,一旁的墙角处长出了一株小芽,小小的树苗,光秃秃的枝,抽出嫩绿色花苞般的芽。
沁春给桃花修剪花枝时看见的,光秃秃地模样瞧着甚是碍眼的很,便唤来燕娘,两人好一番打量,却也没瞧出是何品种,无奈也就随它去了。
窗前,一串浅紫色的海贝风铃在风中轻轻摇荡,发出一连串悦耳的叮铃铃之声,悠悠回响……
她走到窗前,执起垂落的海贝,上面的花纹繁复,闪耀着淡紫色的幽幽光芒。
她眸光闪了闪,放下手中风铃。
入夜,月色沉凉。
窗前一声叮铃之声,在风中飘散……
湘晚荷睁开眼睛,一片朦胧夜色中,有黑影悄无声息飘进了屋内,带进一股冷风。
黑影在窗前站了久久不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响在屋内。
他挥手,一旁的窗户轻轻合上。他小心揭开被子,侧身躺了进去。
突然他跳起身,好看的眉眼都皱到了一起,伸手从身下拿出一只琉璃簪,尖端锋利的齿在夜色中闪耀着淡淡银光。
湘晚荷抱着被子靠坐在床上,挑眉望他。
“小荷花,你想谋杀亲夫么?”
湘晚荷拿过一旁的枕头砸过去。
“睡觉还这么警觉。”风意晗接过枕头,放于身后。
“拜你所赐。”湘晚荷瞧了瞧窗前挂着的风铃,意有所指地道。
风意晗循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前,笑了笑,“东海珠贝所制,色泽亮丽,声音清脆悦耳,我瞧着甚是特别,便令轻风送来了,可还喜欢?”
“这么精巧的玩意,定是出自女子之手?你也不怕伤了你那一众红粉佳人的心?”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拉长了语声道。俯身靠近,狭长的桃花眼流露出魅惑风情,声音低沉邪魅,幽幽响在耳侧。
“风意晗,你再不下去,信不信我废了你?”湘晚荷撑手推开他,咬牙切齿地道。
天知道她心里现在慌乱不已!这男人真是妖孽变的么?
他转身在一旁躺下,伸手揽过她,“好了,别闹了,睡吧,……我累了。”
“……回你房里睡去!”
湘晚荷拿手丢开他的胳膊,却忽然怔住了,手上粘稠一片,在夜色下看去分明是血迹,映衬着血色红衣,刺目般耀眼,他的脸苍白异常。
“怎么回事?你没事吧?”她的语气有些慌乱。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他望着她,唇畔淡淡含笑。
“别说话。”她喝声止住他,小心翼翼地抬起他胳膊,肩膀处一道箭伤,流出粘稠的黑色血迹……
所幸伤口不深,拔箭也及时,毒并未入肺腑,还危机不了性命,她放下心来。
“匆匆下床,从她平时珍藏的一些瓶瓶罐罐中找出几颗清毒丸全都给他服下,又碾碎了一些敷于伤口处。
风意晗看着她忙忙碌碌的,目光中隐藏的是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
“乖乖躺着,别动。”她手中的动作不停,解开他的袖子,细心地把伤口一点一点的清洗干净,包扎好。
想了想,她又急急起身,从妆台前的锦盒里取出一个青色的小瓷瓶。
风意晗望着她手中的瓷瓶,眸光深了深。
湘晚荷转身,倒出瓶中两颗雪白的药丸,递给他。
“这个有利于你的伤,吃了。”
风意晗望着她手中的雪莲丹,淡淡白色,发出莹润如玉般的光泽。
他笑笑,“这么名贵的药还是留着吧,我的伤不碍事。”
“再贵的药不都是给人拿来治病救人的么,这千年雪莲,具有清肌解毒的奇效,补血养气为最佳,你所中的毒太性烈,必须要及时清了才好,赶快吃了它,两颗药丸一颗解毒,一颗调养………”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脑中记忆似电闪雷鸣般突至,转瞬已消失无痕。她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药丸,嘴里的话也似突然卡在了喉咙里般,再也吐不出来……
半响,她笑笑。
把手里的雪莲丹递给他,“总归不过一颗药罢了,没了可以再寻,命若是没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了。”
风意晗突然一笑,点头道“也是。”
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丹药,放进嘴里。
药力上来,他在床上沉沉睡去。
她起身,出了门。
过了半响,轻风的身影才幽幽现出。
“怎么回事?你主子如何会受伤?”
“在…阳城时………”轻风的语气有些结结巴巴,“是东陵异族,三个月前才被主子降服,极擅奇门异术,是手下不力,中了对方叛军的天罗之阵,已被拿下。主子的伤,他自己……不医的………”
轻风苦着一张脸,主子费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来招苦肉计嘛,好让湘云公主担心担心他,多多心疼心疼他,可是……为什么每次挨骂的都是他?!
偷瞄了一眼公主那面无表情的脸,他倒是没有看出有丝毫的担心心疼之色来,倒是憋闷多一些,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脚底抹油般,溜了。
主子啊,您就自求多福吧您哪……
夜色沉静,月光洒下一片温柔如水,她的眸光晦暗不明。
燕娘对风意晗的到来似乎特别欣喜,专门嘱咐了红棉随侍左右,日日侍候。
他的伤口早些时候进行过简单处理,入骨不深,并无何大碍。
湘晚荷替他摘除纱布的时候,发现毒素已经清了,伤口的血迹已经恢复常色,换过药后,再用布帛一圈圈缠上,小心扎好。
风意晗望着她,目光幽深,似穿透亘古记忆的河,携带一丝浓浓暖意,“小丫头,可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他自顾自地道,“你说,所有伤痛,终会过去,哭过之后,便是新的开始,护好所护的人,只为自己………”
湘晚荷一怔,他……竟还记得?可是……她呢?当初凌云峰的那个小小女孩,哭的眼泪鼻涕满脸,却还说,所有伤心难过闷在心底,只会让那些作恶之人愈加逍遥得意,凭得不能任性妄为,那怕是为了自己,也要把那些人狠狠踩在脚底………
她那么的偏执固执,那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起,那些满腔浓浓的恨意,她以为她会永远襄刻在心底,她如何不想做一个任性到妄为的女子,想哭想笑,都遵循自己,拥有平凡人的喜乐安宁……
他伸手,把她拥进怀里,目光中是深深的心疼,“小丫头,以后换作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他望着她,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以后你的所有伤痛,我来担,所有苦难,我来负,若要下地狱,我去……”
“你要什么?”湘晚荷望着他,目光幽深……
“你做这些,想要什么?”
“你嫁我!”
“没有天下为媒,也没有万里江山作聘。有的,只是我的一颗心而已,今,我用它为聘,你嫁我,可好?”
……
静,死一般的静,窗前的风铃凝固,万物都似被静止了般……
她却突然笑了,嘴角一抹浅淡笑意,在风中消散……
半响,她道,“好。”
风意晗的伤好的很快,不出半月便已痊愈了。自湘晚荷应了他的婚事后,整日里便似捡了金元宝般乐开了花,连府中打杂的老大娘都说,风公子是中了邪啦……
伤刚好,风意晗便着急着回了禹国,筹备大婚去了。
“三个月后,是我的生辰,婚期就定在那日吧。”
湘晚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