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夜晚,苏晓莫独自一人,坐在寂静的黑暗里,像是与自己倔强的抵抗一般,内心震颤,外表只是冷静如常的样子。
她心里有一千种冲动,一百种想法,她想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眼睛,感受他的气息,她想跟他解释,想倾诉自己的感情,她想打电话给他,或者直接去找他……
可是最后,却只能浑身震颤,最后无力地坐在这冰冷的黑暗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一个时刻都像是漫长的无边无际的黑夜一般难熬。
可是她只是坐在冰冷的沙发上,膝盖抵着下巴,瞳孔涣散,长久的注视着一个若有若无的点。
一分一秒,极其难熬。
有时候,她会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盘算,她是怎样卖掉那条蓝宝石项链,怎样心里存了致命的秘密。
原本她唯一纠结挣扎的事情是怎么将自己的行径和他托盘而出,怎样去跟他道歉,承认错误,让他们之间坦诚相待,再也没有秘密……
可是,自从那天发觉金牧原与莫妮卡的亲密行为后,她的心像是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塘,一瞬间冷冻下来,带着微微的抖索,在黑暗的角落里,自怜自伤……
即使怀疑他们的关系,她却不能够亲口质问金牧原,质问莫妮卡。
她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她又怎能做到,像个得不到爱或者失去爱的泼妇一般,大吵大闹……
她只能僵硬的坐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夜深的时候,他回家的声音。
每当那个时候,随着一连串轻微的声响,然后,房间里莫名地就露出了几缕暖暖的光线,明明是暖黄的颜色,却短暂而脆弱,疏离而冰冷,映射不到自己的身体。
明明在一个家里,她与他,却好像是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不见面,彼此冷漠淡然。
这样一场无休无止的冷战,他们处在昼夜颠倒,晨昏不变的状态里,彼此注意着彼此的周边的声响,彼此看着彼此亮起的光寂灭,明明想念对方甚为深刻,却暂时无法真正的见面,倾诉交谈……
苏晓莫又想起从前的日子,那时候,她心里一直认定,她与金牧原,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对她的感情,不过是维系在一时的兴趣亦或是欲望上,他也是一直这样表达着的……
而她,以为对他不过是一份契约,一份不得不维系下去的虚假与逢场作戏,只是因为某些令人难以启齿的原因。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深深的爱上了他,爱到出乎意料,爱到不可自拔。
即使是那个时候,她心里依旧觉得自己与他是不同世界的人,这辈子根本没有可能会在一起。
所以她痛苦,矛盾,知道终于有一天,她敢于面对自己的感情,敢于面对他。
经历那么多挫折,她才终于发觉,好像一直冷冷逼视,喜怒无常的他,居然也爱上了自己。
他给她承诺,他跟她订婚,他和她说要一起,永远走下去。
这些话言犹在耳,那些甜蜜的画面依旧慢慢浮现在眼前。
原本一度变得十分贴近的两颗心,这时候却物是人非。成为彼此最艰涩的,不能够提起的痛。
苏晓莫想到这些,一直麻木的心,终于抑制不住的疼痛起来,像是潮水一般,一阵一阵袭来,撕破,席卷着自己的整个身体和意识。
明明是他让她终于相信,即使是两个世界的人,也会变得无比接近,甚至可以永远在一起,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人。
可是如今,也是他,亲手打破了这份信任。
他记得他是如何冷酷地拒绝蒋倩,然后接纳自己的,也记得那天莫妮卡古怪的眼神,暧昧的语气。
她是在暗示吗?
又或许说,他的心里可以来来去去住着无数个女人,产生兴趣了就继续,厌倦了就离开,即使与自己订婚,即使他说过那么多好听的承诺,可是他依旧这些日子的冰冷与反复无常,究竟是因为一条微不足道的项链,还是他对自己的厌倦,难道说,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吗?
还是说,自己会变成下一个蒋倩?
她觉得不寒而栗。
可是心里又安慰自己,不可能,她心里的金牧原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是的啊,她心里金牧原虽然看起来淡漠冷酷,可是破开层层坚硬的盔甲,他的心底却柔软无比。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着和煦春风一般的温暖,和一丝分外可爱的羞涩。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么的炙热,那么的深情。他总是细心的考虑一切关于她的事情,为她安排好最舒适的一切。
他对自己的感情,对自己的宠溺,绝对不是伪装。
她心里清楚,可是还是忍不住怀疑,爱到深处,就愈加的在乎。
越在乎,越是对一切敏感至极。
苏晓莫知道金牧原每天早出晚归,好像是下意识的躲避自己似得,自从意识到这一点过后,她总是躲在房间里,即使睁着眼睛到天亮,她还是心里默默地等待着听到他的声响。
他走动的声音,他开门的声音,他沉声吩咐下人时磁性的低低的声音。
知道听到轿车开动,然后慢慢消失在远处,她才从床上奔下,看着窗外,有时候只能远远看见一个影子,有时候却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寂寞的空虚与疲倦将自己包围,终于能够勉强睡几个小时。
直到深夜,等到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目光深沉的收拾着一切。她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听着门外那些轻微的响动,那些光,寂静不语。
直到两颗心都开始麻木,在柔软的床上,做着同一个梦,疲倦入眠。
金牧原当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是自己有意识的躲避她,所以才看不见她的身影,殊不知苏晓莫早已暗暗的成全了他的躲避。
金牧原在车里做了许久,直到最后一根烟燃尽了生命,轻柔的烟雾若有若无的地飘出窗外,与夜色融为一体。
有些冷了。
金牧原眼里的光亮了又灭,终于紧紧抿着嘴唇,开着车,进了院子。
在车库里停好车,他下车,慢慢走近门口。
掏出钥匙开门时,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门外的声响,还是听见了钥匙的在寂静的夜里叮铃的清脆的声音,门突然打开,佣人神色紧张的站在门口。
“金总,你,你回来了……”
佣人说得有些结巴。
“恩。”
金牧原随口应答。这些佣人看到他时,总是会紧张,对这些态度,他早已见怪不怪。
佣人帮他递拖鞋,把他将外套收好,就紧张的站在一旁。
“给我拿一瓶酒。”
金牧原坐在沙发上,对佣人吩咐道,眼神疲倦。
“哦,好!”
佣人慌慌张张地回答,连忙依照他的吩咐去做。
不一会儿,一瓶红酒连带着一个透明晶莹的高脚玻璃杯,放在桌子上。
金牧原目光沉静的打开酒,往杯子里倒着。
红色的液体冲击着杯底,再缓缓蔓延,上升。
“汩汩”的的声音中,一缕缕异样的清香逐渐散发在深夜的空气里。
周围格外的静谧,只有暖黄的灯光笼罩着全身,从明亮的地方看过去,暗的地方格外的暗。
他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她房间的方向。
红酒的清香中甜蜜含着一份清冽,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金牧原闭上双眼,斜靠在沙发上,左手撑着脖颈,右手持着玻璃杯,轻轻摇晃,深深呼吸着,感受着,空气里蔓延的特殊的,分外吸引人的味道。
良久,他睁开眼睛,将酒杯送往唇边,抿了一口。一股清冽的香味顺着喉咙缓缓向下,漏到了心里。
只在那一瞬间满足了一下,之后,心里空洞的地方却愈发的空荡荡的,难受异常。
金牧原皱眉,一口接一口的喝着,希望能够彻底填平心底那块空落落的疼痛。
清甜的味道刺激着大脑,一丝丝的清冷,一丝丝的带着果味的甜香,明明是柔软的液体,过后却变成深沉的火焰,越燃越大,回味愈发的绵长醇厚。
就像是她,那样一个脆弱的女子,看起来娇小,身体里却仿佛酝酿着叫人看不清看不透的力量。
时而清冷,时而甜美,时而倔强,她的每一种表情,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撒娇时的的语气,都叫他心里深深起了波澜,都叫他深深记在了心里。
金牧原皱着眉,喝着红酒,既是痛苦,又是欲罢不能的沉溺的表情。
佣人却尴尬的站在一边,犹豫不决,呐呐不言。
良久,金牧原方才意识到佣人还站在身边,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怎么今晚到现在还没睡?”
自从苏晓莫来了以后,对待下人十分体贴宽待,亲切有礼,渐渐的,他也渐渐对他们越来越放松起来。
而且还吩咐过,就算是自己忙到深夜,她们自己可以自顾自去休息,而不必专门等他。
这几日,他一反常态,一直深夜着家,有时候,佣人们忙完了应该做的事情,并未等待他,自己就去休息了。金牧原也从未在意。
只是今日却有点古怪,尤其是佣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想诉说什么似得。
金牧原心里起疑。
“怎么了?”
他问,声音里带上了严肃。
“金总,这件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说……”、
佣人为难着,很是纠结的模样。
“究竟有什么事情,快点说,不要有所隐瞒。”
金牧原的口气淡淡的,明明是平常的话语。却叫佣人不自觉出了一声汗。
“是,是这样的,少爷你这几日总是回来的非常迟,早上又早早的就出去了,所以,所以,您没看到苏小姐的状态……”
佣人犹犹豫豫地说,心里忐忑不安。